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那個平凡的,進遊樂場玩一圈下來,腿都會發軟的自己。
穿來這個世界之前,她不敢坐翻滾列車,也不敢坐跳樓機,一些過分刺激的項目,都隻能站在下邊幫人抱著衣裳包包看他們玩,是個會被大家嘲笑膽子小的人。
虞意一邊抽氣,一邊笑著道:“好吧,確實很有意思,我很久沒有蕩過秋千了,以前明明坐大擺錘都會害怕的。”
薛沉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笑,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問道:“大擺錘是什麼?”
“一種遊樂設施。”薛沉景知道她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虞意便也沒打算隱瞞,伸手在半空比劃大擺錘的形狀,“它也會像這樣來回蕩,將人拋得很高,蕩到最頂點時,還會在空中停滯片刻,坐在上麵的人隻能頭朝下倒立著,最後再倏地蕩下來。”
薛沉景匱乏的認知想象不出她的描述,係統便體貼地往他腦海裡傳了一張圖。他看著那鮮豔的色彩,“原來是這樣的,看上去很好玩。”
“隻對普通人來說,比較好玩。”
修士能上天入地,又豈會被這種設施嚇到,虞意現在坐著鶴師兄在萬米高空上飆鶴,都已經不會再尖叫了。
如果還能回去,她非得拉上曾經笑話過她的人,將遊樂場裡的極限項目都玩一遍不可。隻可惜,這種願望太過渺茫,她“膽小鬼”的形象也許永遠都在家人朋友心中,洗刷不掉了。
秋千漸漸平緩下來。
薛沉景看到她眼中漸漸消散的笑意,就和消散的夕陽一樣無可挽回,他忽然體悟到了她現在的心情,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眼角,低聲道:“阿意,對不起。”
虞意側眸看去,重新彎起眼角笑了下,疑惑道:“什麼對不起?你突然道歉,我會懷疑你又做了什麼事。”
薛沉景凝眸看著她,在虞意越來越疑惑的眼神中,緩慢地扣緊她的腰,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他而來的,就算對不起,他也想將她永遠霸占在身邊。
薛沉景低頭,避開她的目光,換了話題,“你進了神魔戰場,看到我誕生的碧潭了,是嗎?”
“你是從那個潭水裡出生的?”虞意沉吟,嘖一聲,表情霎時皺作一堆,“那不就相當於,我玩了你的羊水?”
薛沉景聽出她話語裡的嫌棄,詫異地轉眸,委屈道:“我還沒開始講,你就開始嫌棄我了?”
虞意親切地拍他的手背,鼓勵他繼續往下說:“沒有沒有,也不是很嫌棄。”
薛沉景強調道:“不是羊水!是清濁二氣融合的混沌池,我們隻是在池裡凝聚了肉身。”
這麼一說,更像是羊水了。不過他們這具肉身在混沌池裡百年才長成,在這期間吸納了戰場上神魔殘念,從而誕生了兩個意識。
最初之時,神念更為強大,幾乎能完全壓製住魔性。
薛沉景一直被囚困在體內,隻能感覺到另一個意識主掌身軀,他們在那片無聊的屍骨荒漠呆了很多年,通過屍骸當中時不時浮出的殘影幻象,學習行走,學習語言,學習神術,也習得他們之間不死不休的廝殺。
忽而有一天,薛明淵接收到了人間傳來的禱告,他看到了人間因為神魔大戰的影響,而萬裡荒原,天災不斷,民不聊生的慘狀,決定離開歸墟,踏入人間。
他將習得的神術傳揚出去,幫助人們有能力抵禦天災存活,因此締造了第一個修仙大族,也成為姬家被供奉的神。
漸漸的,姬氏仙族的老祖,再也不能滿足僅僅隻是人間的仙,他們想要飛升,想要真正成神成仙,對他們供奉的神開始變本加厲地索取,最終將祂囚入山腹當中。
也就是在這個階段,薛沉景的力量開始暴漲,雖然薛明淵一直試圖壓製他,但還是阻擋不住源源不斷滲透入神廟的汙濁魔息。
薛沉景的力量隨著吞入的魔息增強,與之相比,薛明淵卻在信徒的剝削下,力量越來越弱,最終兩人之間的局勢一朝傾覆,換薛沉景掌控身體,將另一個人囚入心海。
之後,便是在書卷中也能查到的記載內容。
“最後的望野之戰時,薛明淵趁我受傷,重掌身體,剖出心火為祭,將追隨我的妖魔全部封印。”
薛沉景講到此處十分憤恨,咬牙切齒地恨不得想要潛入心海,將另一個人碎屍萬段。
“失去心君火,我轄製不住從神魔戰場上吸收的大魔殘念,力量削弱泰半,他同樣也再使不出高級神術。我們就隻能在人間一遍遍輪回轉世,互相折磨。”
他本該是站在力量之巔生殺予奪的掌控者,現如今,卻隻能像這樣四處躲藏,苟且於世,連一個棲身之所,都須得避開仙門,跑到深海之中小心布置。
薛沉景俯靠在她肩上,輕聲道:“阿意,我不甘心,不管轉生多少世,我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