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想接受, 但薛沉景卻也不得不接受,他被困在這裡了,這一次他完全找不到出路。隻能被正道修士一輪又一輪地合力圍殺, 直至被徹底耗死。
夜色重新籠罩住這一座念境,薛沉景借著夜色遁入傾塌的樓閣陰翳裡,短暫地喘息片刻。
透過傾塌的房梁斷木,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座完好的廳堂,這座念境當中, 隻有那一間門屋子還是完好的了, 裡麵亮著瑩瑩燭火,暖光透窗而出。
“對不起, 阿意,我好像出不去了。”薛沉景低喃道, 麵無表情地盯著不遠處那一縷光,眼淚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滾落, 滴入懷裡的血紅頭骨上。
骨魔的殘魂被徹底碾碎,隻剩這麼一個破損的頭骨,眼淚淋在頭骨上, 也無法再喚醒它。這一塊頭骨在他手裡慢慢地破裂,崩解, 散成骨片,再化為灰燼。
薛沉景指尖顫抖,任由骨魔的灰灑落在衣襟上。他的心火未歸,一直以來能依仗的, 也不過就是這些魔,他們相生相依,一起苟延殘喘於世, 魔物被誅滅得越多,他便越虛弱。
他豢養在心海裡的魔影已所剩無幾,虞意是最能直觀感受到這一切的人。
“你在哪裡?告訴我一個大致的方位也行,你從內破不開,我可以從外幫你破開。”虞意焦急道。
薛沉景進入念境之前,已經遭到了數次合圍,這些人處心積慮地圍攻他,將他逼入絕境,這一座念境外,必定也是重重把守。
即便他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敢將虞意卷進來,他的阿意隻是個元嬰修士,又怎麼扛得住來自整個修真界的敵意。
他死了,還有機會轉生重來,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不過就是再死一次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薛沉景聽到外麵修士搜索過來的聲音,神識貼住心海裡的人,在她的神魂上輕蹭,捧住她的臉親吻。
虞意感覺到他的心念,偏頭避開貼來唇邊的吻,氣惱道:“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薛沉景掐住她的下頜,強硬地將她的臉轉過來,拇指拂過柔軟的唇瓣,抵開唇縫卡進齒關,他低下頭含住她的唇,舌尖如蛇一樣靈活,鑽入口腔裡。
薛沉景用儘全力地吻著她,酥麻的感覺從兩人的神魂間門蔓延開,他的氣息猶如暴漲的海浪,蠻橫地席卷過去,恨不得將她的每一寸神魂都標記上自己的味道。
虞意驀地睜大眼,隻覺自己仿佛被浪潮卷進了深海,而身周包裹住神魂的每一滴水都帶著薛沉景的氣息,強勢地侵入她的神魂。
他們的神識絞纏在一起,從未如此深入,他明明已經想好了要推開她,卻又不舍地想更加糾纏住她。虞意能毫無阻礙地感受到此刻他心中的絕望和不舍,夾雜著濃烈的愛欲。
薛沉景徹底向她敞開了自己的心,記憶像星點一樣湧入她的意識,虞意看到了一些他的過往,幾世沉澱,記憶像密集的雪花,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每一片雪花裡都是他封凍的過往。
她看到了他們在秋月祭上,提燈往回走的記憶碎景,大約是有燈相照,讓這一段記憶看上去要格外明亮些。
“阿意。”薛沉景輕聲喊她的名字,心頭劇烈的情緒湧入過來,讓虞意也不受控製地跟著他一起沉湎淪陷。
直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神識陷入彆人的心海當中是怎樣危險的一種處境,這裡就是他的天地,以他為王,隻要他想,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他們先前的碰觸,薛沉景已是克製了許多。
虞意被他的氣息全麵包裹,入侵,神魂顫抖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哭得無法自已,幾乎維持不住完整的念頭。
神魂顛倒間門,她聽到耳邊斷斷續續的低泣,說道:“阿意,好好記住我,不要忘了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這句話飄入她渙散的神識,隨即,她被人輕輕推了一把,整個人開始從深海中抽離,包裹住她的氣息也開始從她神魂上剝離。
“不要,不要……薛沉景,我不會記住你的,混蛋!”
薛沉景接住她滴落的眼淚,握進掌心裡,“不記得也沒關係,我記得你就好。”這一刻,他無比慶幸,每一世他的記憶都會蘇醒,每一世。
神識驟然回到身軀,虞意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受不住地抱住手臂低俯下身。她死死咬住唇遏止住湧來唇邊的低吟,隻餘急促的呼吸在車廂內起伏。
鶴師兄從翅膀裡抽出腦袋,茫然地歪頭打量她。
虞意扭過滿是紅潮的臉頰,抬手打落帷幔,將自己掩入狹小的軟榻內。她蜷縮著身軀,五指緊緊抓著身下絨毯,指節都泛出白,眼淚從顫抖的睫下不斷滲出,順著眼角滑入耳鬢。
薛沉景,該死的薛沉景!
虞意失神地望著車廂頂上閃爍的明珠光點,身體還在他給予的極致歡丨愉中戰栗,但是心裡卻又空蕩得四麵漏風,這種感覺實在難受,像一種新的酷刑。
念境內,薛沉景亦不比虞意好多少,甚至還要更加糟糕。
阿意,他的阿意實在太美味了。薛沉景仰靠在身後塌陷的牆壁上,揚眸望向念境內黑沉的天幕,天上有幾點碎星,月光明亮地灑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