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的大喊讓虞意不得不提高警覺, 她一步步緩慢而謹慎地靠近已完全化作獸形的人,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一邊說道:“阿湫, 我知道是你,我剛才看到你的臉了。”
體型比一株樹還要高大的狐妖俯低前肢,齜出獠牙朝她發出威脅的低吼, 牙縫裡滴落的涎水將地麵灼燒成黑灰,騰起白煙。
透過那一雙血紅的獸瞳, 虞意隱約能看見他眼底深處掙紮的神色,他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阿湫,你現在的樣子是狐狸嗎?毛絨絨的, 雪白又漂亮, 可以讓我摸摸你嗎?”虞意嘗試與他說話,與他溝通,就像喚醒一個在雪地裡凍得想要睡去的人, 努力迫使他清醒, “阿湫, 我來找你了啊,你就對我這麼凶嗎?”
薛沉景殘存的意識看著她毫不退怯地朝自己靠近,心中隻覺恐懼。
不要,不要過來……
係統說得對, 九尾狐會吃了她的, 他若是控製不住九尾狐,它一定會吃了她!
他的意識被九尾狐吞噬了一半, 還有一半尚在僵持,九尾狐的暴虐影響到了薛沉景,薛沉景的意識亦影響到了它。
虞意身上那令他著迷的氣息飄來鼻間, 強烈的欲望在心中翻湧,九尾狐嘴裡的涎水如瀑布一樣往下嘩嘩流淌。
她好香,她真的好香!
它想要撲上去,將她踩在腳下,撕開她的咽喉,舔舐她噴湧的鮮血,將她的血肉骨頭一點點嚼碎了,吞入腹中。
眼前這個朝它靠近的人,比任何一個修士的血肉都要香甜,都要令它渴望。
九尾狐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骨骼咯咯作響,已是迫不及待想要朝她撲過去。
隻是,在麵對那個女人時,體內之人的意誌比任何時候都還要頑強,它竟然在他失去心火的情況下,隱隱快要被他壓製下去。
九尾狐被另一個人的意識,逼迫得身不由己地往後退避,它的獸爪深深嵌入土裡,在地上拖出不甘的猙獰溝壑。
在妖魔的世界裡,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幾乎刻進了它們的骨血裡,薛沉景曾經強大之時,九尾狐甘願臣服在他腳下,成為他萬千從屬中的其中之一。
但是現在,這樣一個心裡充滿了軟弱的情感,會被人類修士逼至走投無路的廢物,絕不可能令它甘心臣服。
九尾狐喉中翻滾著不屈的咆哮,身軀在兩種意識的博弈下,宛如撕成了兩半,一半想要衝上前撲倒那個人將她吞吃入腹,一半則拉扯著它後退,不允許它傷害她分毫。
它竟被一個嬌弱的人類,逼得一步步後退。
虞意並沒有一味冒進,薛沉景退,她便也緩了緩步伐。
從退開的獸身後,她看到了那兩名依偎在一起的老人,虞意心頭一震,忽然明白了方才她聽到的薛沉景撕心裂肺的痛哭是為了什麼。
她的心中如墜了一塊大石,重重地碾過心臟,讓她難過得難以呼吸。
虞意拚命抑製住喉中哽咽,深吸口氣,才能順暢地發出聲來,她轉過眼眸,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阿湫,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主人吧?我說過了,我隻喜歡乖乖聽話的狗,狐狸也一樣。”
劍火從她袖中悄無聲息地落入地麵,混合入沸騰的狐火中,悄悄鋪開一座劍境。
虞意再次抬步,繼續朝他逼近,“在心海之時,你已經將我推開了一次,這是第二次。我這人不喜歡主動朝彆人靠近,你是知道的,一次兩次被拒絕,我就會放棄,你還想要我這個主人嗎?”
薛沉景聽出她話語裡的含義,不安像浪潮一樣席卷入他心中。
他已經失去爹娘了,不能再失去虞意。
連係統計算的好感度都是他的,這個一直以來他堅信虞意愛著自己的證明,都是他的!
他已經無法再通過這個數值去確認她的心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自己,不知道她有多喜歡自己。
她可能會真的放棄他,她可能會真的舍棄他。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不要這樣!他絕不允許——
心海裡,九尾狐的魔影發出淒厲的嘶嚎,係統驚訝地發現好感度開始回升,這意味著宿主陷落的意識又重新崛起了。
係統幾乎喜極而泣,不愧是它的女主,果然還是得靠女主。
九尾狐的身軀因為割裂的意識而扭曲抽搐起來,麵對一個羸弱的人類,一個本該躺在它的餐盤上被它享用的食物,九尾狐不屑地仰頭,想要維持自己上位者的尊嚴。
什麼主人?一個人類也配做它的主人?
但是另一個意識卻在催逼著它俯身,壓迫著它的膝蓋彎折下去,做出臣服之姿。九尾狐那雙血紅的眼裡蒙上水霧,盈滿眼眶的淚水大滴大滴掉落,潤濕了臉頰上的毛發。
它自誕生以來,在神魔戰場上被斬斷九尾,誅滅魔核,就算隻殘留著這一口魔息,都從未哭得這樣軟弱無能,毫無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