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用劍火催熱了月牙灣島上的泉水, 退下外衫踩進水裡,劍火環繞在她不遠處, 將流動的水加熱到適宜的溫度。
她倚靠在一墩被水流衝刷得光滑的大石上,手掌蘊含靈力貼附在小腹上,將薛沉景留在她體內的東西逼出去。
雖然修士受孕似乎比較難,而且也不知她和薛沉景有沒有生殖隔離,但為保險起見,虞意還是細致地將它們都清理乾淨,直到她閉眼內窺法身, 再也在自己身體內感覺不到他的氣息為止。
虞意放鬆身體,舒展開四肢, 靜靜地享受水流的按撫。細碎的陽光從晃動的枝葉間灑落下來, 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被水氣潤澤的皮膚透出點緋色, 白得好似能發光。
感覺在眼瞼上晃動的光斑漸漸低弱下去, 虞意才掀眸看一眼枝葉間透出的天空。
方才還明媚的陽光在短短的片刻時間內,便徹底隱沒, 濃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滾湧來,沉甸甸地壓在頭頂, 氣壓變得極為低沉,天色極快地暗了下去,就像要入夜了似的。
這座境是薛沉景的心念所結成, 天氣的變幻能毫無保留地反映出他情緒的變化,現下這樣一副風雨欲來的天氣,可見他此刻的心情。
怎麼了嗎?
虞意有些疑惑,從水中飛身而起,用靈力烘乾身上濕氣, 勾住儲物袋取出一套乾淨的衣裙穿上,踩上青竹劍往回行。
三三兩兩的雨點打落在樹葉上,砸出劈裡啪啦的碎響,很快這樣的雨聲越來越密,隻在眨眼間便連接成片,暴雨傾盆,將整座境都籠罩其中。
昨夜在她身丨下哭時,外麵的雨都不曾下得這樣大過。
虞意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又自指尖甩開,以靈力震開落雨,青竹劍載著她破開厚重的雨簾,飛射向樹島頂端那一座木樓。
她從青竹劍上輕盈地落下,裙邊從滿地的樹葉上掃過,在二樓沒有看到薛沉景,便順著樓梯下行,喊道:“阿湫?你怎麼了?”
薛沉景因這一聲呼喊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外麵天昏地暗和傾盆的暴雨,但現下讓他調整心情已是來不及,薛沉景隻得在心裡冷聲警告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聲。”
係統撤回麵板,乖乖縮回自己的任務樹上。
虞意從樓梯下來時,薛沉景已經胡亂用袖子擦乾淨臉上的淚,隻是眼睫還是濕潤的,眼眶的紅痕未退。
在虞意的目光落到他臉上,張口詢問之前,薛沉景先一步迎上去緊緊抱住她,將頭埋在她肩上輕蹭,悶聲喊道:“阿意阿意阿意我好想你……”
虞意被他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他們明明分開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但薛沉景的樣子看上去,卻像是他們分開了多少年似的。
外麵的風雨依舊沒停,周圍的樹葉被扒光之後,便再無任何遮蔽之處,疾風驟雨直接從敞開的窗打入這一座小木樓內,嘩嘩的雨聲合圍在四麵,將這一座木樓圍成一座孤島,而孤島上隻有他們兩人。
虞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脊,說道:“我第一次見這座境裡下這麼大的雨。”
薛沉景悶悶地嗯了一聲,又過了半晌才說道:“我想起來了,所有的,我都想起來了。”
聽他這麼說,虞意便也懂了窗外這場大雨是因為何故。
她環抱住他的腰,聲音平緩,完全不會被外麵雨聲覆蓋,莫名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緩聲道:“我將你父母的身體收斂得很好,用靈力護持著,你可以找個山清水秀的風水寶地安葬他們。”
薛沉景又緊了緊手臂,隱忍著喉中哽咽,說道:“好。”
虞意望著外麵雨簾,一下一下撫著他的背,繼續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曾經經曆的那些,再也不會重演,你的身體已經重獲新生,我希望你的心也能早日放晴。”
薛沉景沉重的呼吸掃在她的頸側,應道:“好。”
他們在雨聲中抱了許久,薛沉景才終於肯放開她,他臉上不見淚痕,隻是窗外的雨勢沒有半點減緩。
虞意打量著他的神情,詢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薛沉景眼睫微顫,避開了她的目光,伸手自半空畫了一個法印,一枚圓珠從法印中滾落出來,掉進他手心裡。
虞意被他手中明珠轉移走注意力,看向透明的珠子裡卷縮著的藍環章魚,“是蒼蒼?它還好嗎?”
“嗯,還活著。”薛沉景頷首,勉強擠出一點笑。圓珠裡被縮小到隻剩巴掌大的小章魚蜷縮成團,微微蠕動了下,證明了它還有一口氣在。
在薛沉景鮮血的滋養下,蒼蒼觸手上的傷都已愈合,斷掉的幾條觸足也在緩慢地重新生長。
“我先將它安置進海裡,等它自己慢慢療養。”薛沉景說完,急匆匆地轉身步入雨簾,身形如同被雨水打散的霧,消失不見。
虞意往前追了兩步,又停步在雨簾之外,這座境中的天氣依然昏暗,濃雲沒有半分消散,雨勢也不見半分緩和,甚至比之前還要令人覺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