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三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之後,時繁西摘下口罩,雙眼微彎,語氣清淺,“許醫生,你沒事吧?我哥有位朋友受了重傷,我覺得你應該能幫上忙,你現在方便嗎?”
她的音色中沒有任何逼迫,下垂的目光卻平波無瀾,白皙精致的麵孔出現極強的割裂感。
許醫生條件反射道:“方……方便!”
他甚至不自覺拔高了聲調,仿佛這樣能讓自己的態度更堅決,以防止對方誤會自己不情不願。
在他回答後,空氣靜了幾秒鐘,許醫生慢慢回過味來,頓時覺得一陣臉熱,磕磕巴巴道:“我……你……那個……方老板,多謝您出手相救。”
老板都喊上了,還客客氣氣稱呼時繁西為您,看來剛剛發生的事情對他衝擊不小。
時繁西:“不客氣。”
她把許醫生從地上扶起來,後者連忙道謝。
恰巧不知打哪吹來一陣涼風,他的前額和脊背泛起絲絲涼意,這才發現背心不知在何時被冷汗浸濕,額前的汗水也都垂到眉梢,正緩緩朝下顎流去。
他狼狽地抹了把臉,餘光瞥見客廳裡唯一的窗戶打開了,微涼的風卷著濃重的血腥味吹得窗簾向上飄起,令人作嘔。
那扇窗……是從內部鎖死的。
許醫生還來不及細想,時繁西問詢的聲音奪走了他的注意力,“嚴桑呢?”
那小丫頭受了重傷還昏迷著躺在治療艙裡,可彆因著這麼一遭丟了小命。
許醫生連忙道:“好著呢,昨晚我睡前把她挪進了地下室,沒被發現。”
四合的主要目的是他,估計也沒想到診所裡還藏著一個人,隻砸了他的房間和客廳,沒找去地下室。
說完,他小心翼翼看著時繁西,已經不敢把她當成普通的有錢老板對待。
那股乾脆利落的狠勁兒,絕非普通人能有,這個眉宇間還稚氣未脫的女孩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
人生在世,誰想死?
許醫生剛剛能硬氣一回,是怒上心頭,不想對仇人卑躬屈膝,可過了那陣兒氣性,時繁西與他也沒有利益衝突,沒必要將人惹惱,讓自己不好過。
時繁西看他略帶忐忑的神情,“那就好。”
許醫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連忙轉移話題道:“你哥的朋友受了什麼傷?”
時繁西回答,“右手小臂斷了。”
聽了這話,許醫生倒吸一口涼氣,忙道:“勞煩您幫我拿一下那邊櫃子裡的備用醫藥箱,我先帶著醫療機器人過去,這裡我回頭來處理,您不用操心。”
他看到時繁西半蹲在三具屍體前,下意識補充了後麵一句話。
時繁西站起身,見許醫生帶著醫療機器人朝時梟的維修小店去,收回目光取下釘在牆上的銀線死神放回空間指環,再撿起能量槍,對著幾乎要被銀線死神穿透的牆麵補了一槍,又將槍口對準瘦高男人被銀線死神穿透的太陽穴上,再補一槍。
剛才情況太緊急,她手中沒有更稱手的武器,否則不會用銀線死神。
直到她死,全聯盟會製造銀線死神的隻有她。
十年過去,不好說有沒有其他人會,保險起見,不能留下馬腳。
毀掉銀線死神的使用痕跡後,時繁西關上門窗,帶著醫藥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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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醫生是九號貧民區醫術最好的醫生,祁陽的傷口很快被處理好,但因為失血過多,暫時昏迷了。
時繁西站在水槽前清洗回收的銀線死神,淡紅色的血液沒過她白皙微粉的指尖,順著水流被衝洗進下水道。
鏡中,她披在肩上的黑色長發被黑色發圈紮起,因為低頭的動作從肩上垂下幾縷發絲,與白色休閒服產生極強的顏色衝突。
光影向下,將時繁西完全籠罩,銀線死神在流水的衝刷下變得乾淨透亮,伴隨機械轉動的聲音,被時繁西收回小臂下方的發射裝置裡。
本以為九號貧民區是塊鐵板,她要將閻羅收入囊中得花點心思,現在看來,鐵板早已千瘡百孔,正適合渾水摸魚。
時繁西擰緊水龍頭,抽出紙巾緩慢擦拭左手纖細的機械骨骼。
滿手是血的許醫生從走廊拐過來,雙方目光相碰,後者看到了她沒上任何塗料的機械左手。
機械骨骼呈蒼白色,明明與她的皮膚顏色相近,卻不知為何,有股極為冰冷的反差感,仿佛那不是一隻輔助行動的手,而是一柄奪命的冷刀。
刹那間,許醫生腦中劃過此前看到卻無暇注意的畫麵。
戴著黑色輕薄手套的指骨輕輕壓在男人脆弱的後脖頸上,血液倒流湧出強烈的脈動感。
不過眨眼間,纖細的拇指與食指並攏,輕而易舉擰斷滾動青筋的脖頸。
許醫生在那一閃而過的畫麵中明白了什麼叫做不寒而栗。
是人本能的恐懼讓他滋生了害怕的情緒。
時繁西將紙巾丟進垃圾桶,偏頭對許醫生笑了笑,仿佛沒有發現他微微戰栗的身體。
她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被人輕視不如讓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