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遍灑大地,時繁西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聽到外麵的街道傳來哐當哐當的聲音。
從窗戶往外看,生鏽的環衛機器人抬起丟在巷道裡的屍體裝進垃圾車裡,機器人和垃圾車上都有閻羅的黑色火焰標誌。
她收回目光,轉身出門。
一樓的燈亮著,光線透過樓梯扶手的縫隙落了些在二樓上,嘟嘟已經在廚房忙碌了。
時繁西不著急下樓,而是去了西子硯所在的房間。
窗簾拉得緊,屋內光線昏暗,少年還維持著和昨天一樣的姿勢躺在床上,尚未蘇醒。
時繁西走到床邊坐下,抬手摸向西子硯的前額,已經完全退燒了,體溫甚至要比正常人低一些。
退燒後,他皮膚上的微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脆弱的蒼白,加之長時間營養不良,雙頰幾乎沒有什麼肉,瘦削得令人心疼,仿佛輕輕一碰,便會如鏡花水月般消失。
時繁西將要收回手,一股大力忽然從側方襲來!
骨節分明的手屈指成爪掐向她的脖頸,她迅速抬手格擋,轉瞬間握住偷襲的手,將人壓倒。
看著被自己將手剪在身後,側壓在床上的少年,時繁西唇瓣微微上揚,戲謔道:“以你現在的本事,連隻雞都殺不死,還想偷襲我?”
西子硯被她手上的力道壓得低哼一聲,側臉悶在枕頭上,竟然怎麼用力都無法掙脫束縛。
“你!你是誰!”他勉強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明明聲音裡還帶著高燒過後的沙啞,卻透出一股令人膽顫的凶狠。
時繁西沒回答,而是鬆了手。
西子硯彈簧般翻身靠在牆頭,移動過程中,隻依靠雙手和腰部的力量。
時繁西已經從許醫生那知道他的雙腿無法行走了,此時確認,還是下移目光,詢問:“你的腿什麼時候不能動的?”
她的問題相當突兀,讓警惕看過來的西子硯瞬間發愣,等看到她的長相時,西子硯手上一軟,沒能撐住身體,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時繁西眼疾手快將他撈起來,卻被反手握住右臂,拉起袖子。
沒有。
西子硯立即收手,撐著身體往後躲,眼神依舊警惕,“你是誰?”
時繁西當然知道他在確認什麼。
她手腕上被他咬出來的牙印。
她垂眸拉好袖子,“救你的人。”
西子硯緊盯她的一舉一動,再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救我?剛才的話什麼意思?”
時繁西眉頭微挑,“小東西,你哪來那麼多問題?救你就是讓你活著,至於我是誰,很重要嗎?”
西子硯下意識要點頭,又在時繁西那雙漆黑深邃仿佛藏著無數秘密,又冷靜克製到近乎無情的雙眸中,停住動作。
旋即,他握緊脖子上的吊墜,瞳孔放大。
這番話,他曾在十幾年前,從另一個人口中聽過,一字不差。
西子硯張了張嘴,“西……”
時繁西截斷他的話反問,“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西子硯瞳孔急速放大,“是你嗎?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他迫切的想要得到準確的回答,時繁西看著他如此沒出息的模樣,活動了一下五指,關節碰撞發出輕微的哢嚓聲,熟悉的警告舉動讓西子硯迅速冷靜下來。
他舔了舔乾澀微裂的唇瓣,深吸一口氣道:“你出事後,大白帶人去找你……可他剛走,西塞爾星域就被聯盟軍圍了,他們驅逐大量高等星獸與我們戰鬥,短短三天,西塞爾星域全線潰敗,瑟希、霍司齊被捕,初明、夏思瀾、海爾斯戰死……”
“瑞科帶我逃了出來,但他因為傷勢過重不治而亡,後來我就流落到了天繁星……然後再也沒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說到最後,他語氣哽咽,眼底也爬上紅血絲。
那三天的經曆對他而言是終身難忘的夢魘,隻生活在荒蕪星域的高等星獸突兀出現,它們無情地撕碎機甲與戰艦,欣欣向榮的西塞爾星域淪為人間地獄,自由軍被徹底打殘打散,一眾領袖被抓的被抓,戰死的戰死,謝辭白也杳無音信。
時繁西久久不曾言語。
見到西子硯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卻萬萬沒想到整個西塞爾星域會在她死後遭受如此沉重的打擊。
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她遭遇伏擊身死,西塞爾星域馬上就被圍剿。
這是一場策劃周密的針對她和自由軍的陰謀。
時繁西閉了閉眼。
她和謝辭白的關係暴露了。
聯盟可以容忍一個狂妄放肆的機甲師,也可以容忍一群成不了氣候的星際海盜,卻絕不會允許能夠製造SSS級機甲的機甲師與星際海盜私下有來往。
“我知道了。”時繁西冷靜回答。
“我現在叫方溪,昨天在輻射汙染區內救了嚴桑,自己收拾收拾,需要幫忙就喊輔助機器人哼哼。”
說完,她開門離開,留西子硯半靠在床上,神情恍惚。
時繁西靠在門框上,沉沉呼出一口氣。
謝辭白不會對聯盟軍圍剿西塞爾星域的事情坐視不理,可他從頭到尾都沒出現。
是不是……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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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繁西下樓時,嘟嘟正用機械臂吊著輪椅哼哧哼哧從樓下飛來,看到她後,立即熱熱鬨鬨道:“小溪小溪,你醒啦,主人讓我把輪椅搬給新來的客人。”
在客廳裡休眠的哼哼聽到嘟嘟的聲音,陀螺似的在地上滑行一圈,飛來時繁西身邊,“二樓是哼哼的工作區域,請嘟嘟把輪椅交給哼哼。”
嘟嘟的電子眼上下擺動,小聲哼了哼,把輪椅放下,哼哼立刻推著輪椅,“謝謝嘟嘟配合,主人已經替你修好聽感器了嗎?”
嘟嘟:“……”
時繁西糟糕的心情得到了少許緩解,不由露出一抹笑。
她帶著要找哼哼乾架的嘟嘟下了樓,氣惱的嘟嘟開始打哼哼的小報告,比如——
哼哼很懶惰,沒有接到主人的命令就會縮成一團休眠,從來不會幫它到陽台種植小番茄,還喜歡跟它對著乾。
時梟正從廚房裡端湯出來,聽到嘟嘟的小報告,嘴角抽了抽,打斷它的喋喋不休,詢問:“人醒了嗎?”
“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