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真的不能深入了,再往前就是荒蕪星域十分出名的風暴眼,隨時有可能出現星塵風暴, 一旦陷進去所有設備都會失靈, 即便我們能熬過星塵風暴的衝擊,也會被卷到未知的地點, 回不來的啊!”
常年活躍在荒蕪星域的向導苦口婆心地勸告,早知道他就不為了那點錢接這份工作了,現在倒好, 錢沒捂熱,人還得死在這兒。
“還沒有找到我要的東西, 不能現在就返航, 我們的星艦是軍用星艦, 隨行人員中也有能夠修理各種設備的技術人員, 即便真遇到了星塵風暴,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留著中長發的瘦高青年不接受向導的建議,並且命令艦長繼續前行。
向導氣得跳腳,一路上這些人就沒怎麼聽過他的勸導,還在憑借先進的設備躲過幾次危險後,連星塵風暴都不放在眼中,星塵風暴和普通的宇宙災害一樣嗎?就算是軍用星艦又怎麼樣?
彆說這些人隻來自一個偏遠的星係, 即便是聯盟排名前列的大熊星係和金羊星係的軍團,也不敢輕易深入荒蕪星域至此。
向導現在騎虎難下,恨不得讓這些人給他一艘星艇,獨自離開,但荒蕪新域內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星獸又讓他硬生生按捺住了這個糟糕的想法。
“會死的!真的會死的!從來沒有人深入到這個位置,即便我是向導, 也不知道往前該怎麼走了。”向導又一次強調此行的危險性,試圖讓瘦高青年回心轉意。
奈何瘦高青年不想再聽他說這種有掃士氣的話,給旁邊的保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向導帶下去。
向導見狀也知道自己的話不管用,頓時悲從中來。
恰在此時,星艦傳來一陣強烈的搖晃感,向導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坐在地上,顛簸卻沒有因為他的摔倒而消失,反而更加劇烈。
向導害怕地揪住身旁保鏢的褲腿爬起來,驚恐道:“發生什麼了?是不是星塵風——”
他的話還沒說完,星艦又劇烈的晃動起來,這次比起剛才,晃得更厲害,像遭遇了海上風暴的一葉扁舟,沒有任何著力點,隻能任由風浪帶著小舟在巨浪中搖晃。
“給我閉嘴!是什麼情況?”瘦高青年先是對向導冷喝,轉而詢問星艦艦長。
艦長也是個在宇宙中航行的老手了,聞言說道:“隻是小型的恒星風暴,沒什麼大礙,不用擔——”
他的話說到一半,也被又一次震蕩起的顛簸打斷了,星艦內也陡然響起高亢的警報聲,有人急忙道:“不好,右弦推進器好像出了問題,突然熄火了!”
右弦推進器和左弦推進器是這艘星艦最強的推進裝置,右弦推進器一旦熄火,整艘新艦的航行路線都會發生偏移,不想在這片遍布隕石的星域艦毀人亡,必須馬上關閉左弦推進器。
但是這樣,星艦身上剩餘的小型推進器根本不足以支撐其高速航行,現在必須停下。
“關閉左弦推進器!放出小機器人檢查右弦推進器,查看是出了什麼問題,祝融先生,麻煩你和其他人立刻進入保護艙,在戰艦釋放安全信號之前,不要出來!”
艦長果斷下達命令,被叫做祝融先生的瘦高青年抿了抿嘴,心底生出些許害怕,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未達成,那絲害怕又被壓了下去,點點頭道:“剩下的事情就勞煩您了。”
他在搖晃不停的戰艦中有保鏢護送著進入安全艙,控製指揮室內的工作人員也都拴上了好幾條安全帶,確保不會在顛簸中脫離自己的位置。
星艦艦倉內,巴掌大的檢修機器人紛紛從沉睡中蘇醒,進入熄火的右弦推進器,檢查何處出了問題。
編號為J-6975431的檢修機器人飛在最前麵,很快抵達推進器的外延,它的腹部吸在推進器上,沒有被失重的太空拽出去,指頭粗的機械手探出,一寸一寸檢測推進器的情況。
突然,一道漆黑的陰影籠罩下來,檢修機器人的電子眼從腹部挪出來,緩緩朝著頭頂龐大陰影看去,卻在觸及到上方的情況前,發現電子眼內呈現出的影像變得模糊而扭曲,根本看不清那團陰影是什麼。
在檢修機器人調整電子眼的焦距和清晰度時,濕漉漉的暗紅色長舌從推進器外延激射而來,準確無誤卷住檢修機器人,潮濕粘稠的唾液落下,在推進器口形成一灘黏糊糊的水漬。
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伴隨著機械被咬碎的哢嚓聲,被無法傳音的真空吞沒。
幾秒後,碎成金屬塊的檢修機器人被那張猩紅的大口吐出,電子眼與機械手分離,狼狽地掉在推進器口,又在真空中無聲波浪的推動下,從推進器飄出去,與星際塵埃混合在一起,成為宇宙垃圾。
啪嗒!
一個黑黢黢的身影探進推進器,暗紅色的長舌再次探出,又一口咬中滑行而來的檢修機器人。
與此同時,一光年外更深處的的荒蕪星域中,渾身上下都是補丁的小型戰艦安靜的航行在昏暗的宇宙裡。
漆習焰煩躁地抓一把頭頂的紅色長發,靠坐著椅子雙腿搭在前方的沙盤桌上,有氣無力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十年!我們已經被困在這片星域整整十年了!我要是早點結婚,我兒子現在多半都跟我差不多高了。”
應姝無語地看他一眼,“就你這人憎狗厭的樣子,哪個小姐姐會眼瞎看上你?還兒子?你先找著老婆吧!”
“草!應姝,你是不是想打架?”漆習焰立刻收了腿,十分不痛快地站起來。
應姝能怕他?
她冷哼一聲,撩動微卷的栗色長發,“打就打!老娘怕你不成?輸了可彆在老大麵前哭鼻子!”
謝辭白聽得耳朵疼,抬手敲了敲沙盤桌,警告道:“彆沒事找事,我們現在是在宇宙航行,隨時有可能遇到危險,都給我坐下!”
他的聲音又冷又沉,在下屬麵前積威已久,此時出聲,曆來喜歡鬥嘴的漆習焰和應姝都不敢再說什麼打不打的了。
旁邊時時刻刻關注戰艦的黑直長女孩,一腳踢在身下的椅子上,滑行道三人旁邊,“行了行了,你倆要是皮癢,出去之後一人跟老大打一場不就得了?”
她長了一副娃娃臉,劉海剪成了公主切,又為她減齡幾分,看著就像個十六七歲在讀的中學生,而她十幾年前就長這樣,具體年齡根本沒人知道,她也從不說自己的名字,隻讓彆人叫她Black。
聽著她這話的應姝和漆習焰果斷對視一眼,又迅速彆開,前者打哈哈道:“那就不用了吧?我哪裡是老大的對手?這男人太凶,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也就西——”
話還沒出口,應姝就恨不得自扇嘴巴,她真是被漆習焰這個沒腦子的給帶偏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Black果斷轉移話題道:“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遇到的那艘星艦殘骸?我一直在研究從上麵找到的星域航線圖,發現我們之前打轉轉的那片隕星帶和星航圖上的某個地點很像,再還行個一天就能回到那裡,如果順利的話,這次我們可能真的能出去了。”
謝辭白垂著眼眸,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他靠在沙盤桌的主位上,寬闊的肩膀與椅子的平麵幾乎持平,已經洗到掉色的淺藍色及膝軍裝裹住他昂藏的身軀。
他的長相偏於鋒銳,完美的下頜線微微繃起,下巴上的胡子刮得乾乾淨淨,比起之前獵殺星獸從機甲裡出來的模樣,少了幾分狂放不羈,多了些許淡漠疏離。
他的眉眼是那樣具有攻擊性,即便垂著眼瞼,骨子裡的野性也很難被完全收斂起來,反而像是草原上蓄勢待發的雄獅,隨時有可能暴起,扼住獵物的咽喉,將其撕咬成碎片。
“這次,一定要出去。”他慢聲道。
儘管他什麼都沒說,聽到這句話的人都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有些人該為他們當初做下的惡事,付以生命作為代價。
而他,還要去找當初沒有找到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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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浮車內,嚴桑看著智腦個人頁麵中認證的六等公民身份,竟意外的沒有那麼高興。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公民區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當她真正見到了,驚訝之餘又有些索然無味。
在她進入公民等級評級處時,城市管理機器人毫不留情地將她攔下,反複核驗她是經由時繁西擔保後,離開貧民區的原住民,周遭的人都投來異樣且嫌棄的目光,有些還迅速離她好幾米遠,仿佛與她靠得近一些就會患上不治之症。
她甚至能聽到周遭細碎的議論,有‘垃圾區裡的垃圾怎麼跑出來了?’‘是誰把垃圾帶到這裡的?’‘她的樣子看起來就像睡在垃圾堆裡,身上不會有寄生蟲吧?’諸如此類的話。
嚴桑並不在意這些人怎麼看待自己,隻是覺得這裡除了華麗的建築、川流不息的懸浮車,以及打扮光鮮亮麗的人之外,與貧民區也沒什麼區彆,甚至於貧民區裡從街邊走過的人不會嫌棄巷子裡的流浪漢身上是否帶有寄生蟲。
“在想什麼?”時繁西側頭問道。
比起剛剛見到嚴桑時,她那副黑瘦黑瘦得仿佛從煤礦裡爬出來的樣子,現在的她在高級營養液的補充下,臉上長開了些,皮膚也褪去了少許蠟黃,隻是比起公民區裡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還是會顯得瘦弱、微醜。
嚴桑搖了搖頭,“沒什麼。”
“那現在你是要去貧民區裡找你哥,還是讓叮叮帶著你在外頭逛一逛?”時繁西詢問道。
叮叮立刻從懸浮車前座探出腦袋,還用機械手拍了拍鋼筋鐵骨做的胸脯,“叮叮已經記下整個天虹市的地圖啦,可以當小桑的導遊哦~”
最近,它跟著時繁西在九號貧民區和公民區兩頭跑,一邊監督天繁集團辦公大樓的裝修,一邊當時繁西的小助手,脾氣也活躍了許多。
“謝謝叮叮。”嚴桑禮貌地道謝後,偏頭看向時繁西,還惦記著她昨天說的話,“你不帶我去機甲賽場嗎?”
時繁西笑道:“今天我是去麵試的,帶著你能乾嘛?回頭等我摸清楚情況了,再帶你過去。”
嚴桑不好意思地哦了聲,“那我想到處逛逛。”
時繁西點點頭,“那好,注意點時間,天黑之前記得回家,是返回九號貧民區還是去我新買的彆墅,跟叮叮說就行。”
她一點也不怕這個剛從九號貧民區裡出來的瘦小女孩會膽怯鱗次櫛比的公民區,送她到商業區後,給她轉了一萬星幣,才乘坐懸浮車離開。
時繁西沒有立即去機甲賽場,而是先回到彆墅,將昨天晚上讓許醫生趕工做出來的假臉貼上,戴上假發套,再換了身衣服,確定把自己偽裝成熟人都認不出來的模樣,才從彆墅裡出來。
西子硯給她捏的這張假臉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上下,長相偏於小家碧玉的清秀,不是很有辨識度,但越看越耐看。
中途她換了懸浮車,一路抵達機甲賽場外。
進去前,她調整神情和氣質,讓自己看起來與假臉更為貼合,不會有令人怪異的違和感。
機甲賽場的占地麵積極為廣闊,是天虹交易中心的十倍大,一共分為兩層,地上和地下。
地上舉辦的是正常的機甲賽,參賽者基本都是工作之餘前來放鬆的普通民眾或是一些為了鍛煉戰鬥力和機甲操作能力的在校學生,戰鬥也偏向於點到為止,很少出現流血事件。
地下舉辦的則是添加賭注的機甲賽,參賽者基本都是變異生物獵人,服務於不同的勢力,經常參加稀有變異材料作為賭注的對局,
時繁西昨天查看機甲賽場的資料時,注意到他們在招聘機甲師,於是聯係了機甲賽場的招聘人員,得到今天直接過來麵試的通知。
她到機甲賽場來,是想摸清裡麵的門道,看看這裡到底牽涉了幾方勢力,好為接下來的行動製定計劃。
和她一起參加麵試的足有八個人,麵試官一共有三個,其中一個長相極為出眾,有著雙碧綠色的深邃瞳孔,不經意看過來時,讓人覺得那是一汪深不可測的寒潭,知道危險卻又不自覺被吸引。
除他之外,還有個麵相慵懶的青年,他的長相偏於清秀,甚至因為額前的劉海翹起幾縷,多了幾分親和,隻不過他從出現就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坐下後更是癱在椅子上,身上仿佛沒長骨頭。
兩人好像都沒有插手麵試的意思,魂遊天外的魂遊天外,打哈欠的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