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 / 2)

縱觀他一生,自詡自己機智聰敏,卻連身邊人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唯獨隻有剛成婚的那段時間裡,他與阿暖情投意合,過了好一番甜蜜日子,隻是後來卻也還是遭了算計,受人挑撥,與阿暖離了心。如果說是要彌補缺憾,也不應當重回到這個時候,得一口氣回到幼年,在太後將他抱養到皇後膝下時,直接一頭撞死在殿中那根朱紅色的柱子上。死了一了百了。

楚斐歎了一口氣,疲倦地道:“即使有這奇遇又如何,也不知是好是壞。”

慧真大師說:“王爺心中在猶豫。”

楚斐苦笑:“我活得像個傻子,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恐怕王爺心中不是這樣想。”慧真大師說:“王爺一向自信,連自己的命數也不相信,昨日王爺親口與貧僧說,要去撞個頭破血流看清結果才會罷休,今日怎麼會這般輕易地服了軟。”

隻因他看清了結果,血流了,人丟了,命沒了,一身驕傲全都摔得粉碎,才不得不相信命數。

他什麼結果都看到了,連從前不知道的,被隱瞞的,被欺騙的,都在死前看得清楚,還能有什麼不甘心的?

若真說有不甘心的,唯獨隻有他欠阿暖的,豁出去一條命也還不清,可他醒悟時卻已經晚了,想要補償也來不及,隻能在最後求慧真為她日夜誦經祈福,換她下輩子一生順遂。

即使重來了一回,可他卻是不敢再接近阿暖,再連累她為自己喪命,隻因他上輩子摔得太痛太慘,如今連一點多餘的念頭也不敢升起,生怕一不小心走錯了道,又重走了上輩子的老路。

楚斐脊背佝僂,捧著杯盞動作小心翼翼,不見往昔的自信。

慧真大師與他相交甚久,卻還是頭一回看見他這副模樣。

慧真大師不忍道:“王爺既已比旁人多了一次機會,又何必這般自暴自棄。王爺有了奇遇,已是比之彆人有了優勢,若是就這樣放棄,與貧僧認識的王爺,著實不像。”

楚斐道:“那大和尚你認識的我,是什麼樣的我?”

慧真大師道:“王爺常與貧僧說,人定勝天。”

“大和尚,這也是你給我算的命?”楚斐苦笑:“從前你給我算命時,我不信你,到後來卻是果真被你說中了。原先我是不信,可現在我是不得不信。既然如此,那我何不如聽你的,早早避開那命數,也省得又落得同樣的下場。”

“貧僧還說過,人的命數隨時都在變化,貧僧能說中的,也不過是十之八九。”

“可那十之八九,也已經中了。”

“可貧僧卻沒算出來過,王爺還會有一番奇遇。”

楚斐一愣。

慧真大師雙手合十,微微頷首:“王爺如今的命數已有了變化,貧僧卻是看不清了。”

“你……”楚斐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你此話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

“可要是又……”

慧真大師:“王爺不如順心而為,王爺能有這一番奇遇,想來也心中仍然是不甘的。若是王爺自暴自棄,豈不是浪費了這一機會?”

楚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又忽然道:“大和尚,你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慧真大師笑而不答。

“大和尚,這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楚斐想來想去,重來一回這麼玄乎的事情,也就隻有慧真大師可能做的出來。慧真大師修為高深,連當今聖上也對他倍加推崇,連他上輩子臨死之前,最後見到的也是慧真。

慧真大師道:“貧僧不懂王爺在說什麼。”

楚斐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隻能作罷。

等從慧真大師的院子裡一出來,楚斐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躺在床上,忍不住仔細琢磨這輩子的打算。

活了一遭,他算是什麼都明白了。宮中所有人都不是真心待他,太後恨他母妃,當初淑太妃隨先皇殉情,讓太後沒了下手的機會,一腔恨意便落到了他的頭上,皇帝皇後將他養大,對他百般寵溺,連幾個侄兒都沒有他受寵,可卻是得了太後的意思,想要捧殺他。

上輩子,他想要求娶阿暖,心中卻是忐忑的很,那時阿暖的名聲還未洗清,皇家又一向注重名聲,他原以為太後和皇帝都不會答應,卻不想,當他將阿暖的事情說給他們聽的時候,太後與皇帝都隻為他有了心上人高興,不曾因為阿暖的名聲說些什麼。那是他滿心歡喜,隻當太後與皇帝都寵愛自己,卻不知後來阿暖名聲洗清,得到慧真大師親口誇獎,兩人卻齊齊變了臉。先是從中挑撥,讓他和阿暖離了心,後更是在阿暖生產時設計她,讓她一屍兩命,生怕他會留下自己的孩子。再後來,他心灰意冷,鬱鬱寡歡時,兩人又擔心自己做的事情敗露,搶先對他下手,將汙水潑到他頭上,一杯毒酒斷了他的性命。

若是這輩子,阿暖先洗清了名聲,他再提出來要娶阿暖,說不定會得到兩人百般阻撓,生怕他會因此得到什麼助力。

楚斐心中歎了一口氣。

可這輩子,他卻是不敢再連累阿暖了。

隻要他幫阿暖洗清了名聲,阿暖自然能嫁給一個好人家,他雖是不敢靠近,可也會在暗地裡偷偷看著,為阿暖掃平障礙,若是有人膽敢對阿暖不好,他也定會幫阿暖處置那人。他不敢再讓阿暖嫁給她,隻要阿暖這輩子過的舒心,不再受上輩子的委屈就好。

至於他自己,隻要好好做個閒散王爺,適當賣個蠢,不露出一點威脅,想來太後和皇帝也不會對他生出警惕。

雖然是這樣,可他心中卻還是有幾分不甘。

他何曾這般窩囊的活過?

他雖感恩太後和皇帝的養育之情,可所有的情分,在上輩子就已經磨光了。即使他安安分分的,那兩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慧真說讓他順心而為,他想要護住阿暖,可也不甘心就這樣讓人算計。若是他連自己找不到立身之處,又如何能護著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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