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朗和楚斐說完了那樁心頭大事以後, 就徹底放下了心來,他回頭將那張摁了兩人手印的契約藏好了, 沒讓任何人發現, 也沒告訴任何人。寧朗平日裡藏不住事, 這回卻將這件事情瞞得好好的。
他也算是和楚斐有些交情,知曉他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因此也算是放下了心,隻等著他交給自己任務。
等出了安王府以後, 他就又恢複了原先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非但祝寒山沒有察覺,連寧暖都看不出他的不對勁。
可正是沒有不對勁,才是大大的不對勁。寧暖旁側敲擊了好幾回, 又將話說開了逼問他,可寧朗將事情瞞得死死的,什麼也沒有透露,打定了主意不告訴她。而寧暖再去試探江雲蘭和寧彥亭,也沒有從他們兩人口中聽出什麼來。
寧暖心裡頭放心不下, 一個人愁了好幾天,又讓香桃去出門打聽。
這回汪全見到香桃的時候, 可是半點不高興也沒了,又是原先笑眯眯的模樣。“香桃姑娘來找我, 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
“汪大人, 我想和你打聽打聽, 我們少爺和你們王爺又是怎麼了?”香桃說:“聽我們少爺的意思, 似乎是你們王爺要找他做什麼事情,可我們少爺什麼也沒有說,倒是讓我們小姐愁了好幾天,汪大人,你平日裡一直跟在安王的身邊,你知不知道?”
汪全笑眯眯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香桃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道:“那你和我說說?”
“隻是我們王爺說了,此事不能和外人透露,若是寧姑娘問起來,你讓寧姑娘放心便是。”
香桃一愣,問:“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了?”
“並非我不願意告訴你,隻是我們王爺吩咐了,不能與其他人說。”汪全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們王爺還說了,要是寧姑娘實在是想要知道,不如親自去問他。”
“問你們王爺?”香桃啞然:“這有什麼事情,不能和我們小姐說,還非得要我們小姐親自去找你們王爺的,我們小姐去找你們王爺……這不合適!”
汪全氣定神閒地道:“我們王爺這樣吩咐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違背,香桃姑娘,你說是不是?”
香桃說不出話來了。
她蔫蔫地道:“你們王爺非要我們小姐親自去找,總不能又是想要追求我們小姐了吧?”
汪全笑而不語。
可不是被香桃說中了?
他們王爺前些日子還說再也不會打寧姑娘的主意呢,如今卻是又改了口,說是要將寧姑娘娶回王府。他們王爺當初可是親自對寧大人說的,如今又反悔,若是寧大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是要怎麼看他們王爺。
先前被寧公子打了一拳頭,可彆又被寧大人打一拳吧?
汪全心中惴惴,想著要去給他們王爺多準備一些上好的傷藥,有備無患。
香桃回了寧府,便將汪全的話轉述給了寧暖聽。
寧暖詫異:“安王讓我親自去見他,才肯願意說?”
“可不是嘛。”香桃抱怨:“小姐,您說說安王他心裡頭究竟是如何想的,這好端端的,原先他還與老爺說了,說是不會再來糾纏小姐,可現在又讓小姐親自去見,莫不是又對小姐起了歹念?”
寧暖心中卻想:安王果然沒那麼快放棄。
她當初聽到安王說要放棄時,心裡頭還驚訝了好一會兒,看不出安王是這樣的人,如今再聽到香桃這樣說,竟然也沒有覺得意外。
隻是安王提出來的這要求,也太難為人了一些。
寧暖蹙起眉頭,香桃也接著抱怨:“先不說安王,可小姐您和安王出去見麵,那也不合適,安王他實在是太過分了。小姐,您不會真的要去見安王吧?”
“讓我想想。”
香桃頓時緊張了起來。
“小姐,您要是去見安王,要是讓夫人知道了,夫人肯定會罵我的……”
“就算是我真的去見了安王,此事也不會讓娘知道。”寧暖皺著眉頭道:“隻是此事事關哥哥,安王又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若是不去,不親自問問他和哥哥商量了什麼,我也放不下心。”
聽寧朗之前的話,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她實在猜不出來,有什麼生意會連累寧朗連生命都會有危險,更甚至是會連累到她和爹娘的。
哥哥腦子一向不好,要是被安王哄騙,做了什麼傻事,這可怎麼辦?
寧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隔了幾天,她找了一幅珍惜的古畫,想要去試探安王,卻得知安王出了門,不在王府裡,好像是去了雲山寺尋慧真大師。安王還給她留了話,說是若是想要尋他,就去雲山寺找他。
到底他惦記著寧朗,寧暖咬咬牙,索性找了個理由,拉上了江雲蘭,一塊兒啟程去了雲山寺。
江雲蘭對此納悶不已:“阿暖,這好端端的,你怎麼忽然想要去雲山寺?我們不前段時間剛去過?”
“娘,慧真大師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們還沒有好好謝過他。”寧暖鎮定地道:“大師仁善,可我們不能忘了,你說是不是?”
江雲蘭恍然大悟,也連連應道:“你說的是,是娘忘了。”
“隻是你想要去雲山寺,也犯不著這麼著急,又不是上回,咱們聽見慧真大師回來了就急匆匆地去尋他,你這麼著急出門,娘連給慧真大師的謝禮也沒有準備。”
寧暖笑了一下:“慧真大師哪裡會收娘的東西。”
江雲蘭想了想,好像也的確如此。
寧暖緊攥著衣角,不讓她察覺出什麼不對勁來。馬車搖搖晃晃到了雲山寺,她也沒有急著去找安王,而是跟著江雲蘭在雲山寺安頓了下來。
寧暖估摸著,若是安王聽到了她來的消息,會親自過來尋她。
這回她住的仍然是上一回住過的院子,寧暖進門之前,特地留心注意了一番隔壁院子,也住了人進來,看不出是誰,院子門口倒是站著兩個侍衛守著。
她心中猜測,可能安王就是住在她隔壁。
寧暖隨著江雲蘭走了進去,隻等著安王過來尋她。她沒有注意的是,等她一進院子,隔壁院子守門的侍衛便立刻動了,其中一個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而楚斐則到了慧真大師那兒。
他與慧真大師麵對麵坐著,明明不久前才見過,可如今他的心境卻是和之前不同了。
慧真大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來意。
“王爺這是下定決心了?”
“大和尚,現在你看我,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慧真大師道:“王爺想讓貧僧看到什麼?”
楚斐笑道:“你一向會推算,難道連我來找你的來意都算不出來?”
“貧僧說過,人的命數常有變數,王爺心中所求的事情,貧僧也無能為力。”
“事在人為,我記得你說得這番話,此次我來尋你,也是為了另一件事情。”楚斐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先前已經找你算過一回,可如今有了變數,我便再來找你算一回。”
慧真大師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是兩個人的八字。
一個他最熟悉不過,就是楚斐,另一個也有一些眼熟。
慧真大師想了想,很快便想出了結果來,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寧姑娘?”
“不錯,大和尚,我來找你,就是讓你再算算我們倆的姻緣。”楚斐笑眯眯地道:“你若是不說出什麼天生一對的好話,本王就拔了你的胡子。”
慧真大師莞爾,又鄭重推算了一番。
他算了又算,當真算出了和之前不一樣的結果來。
慧真大師愈發驚訝:“怎麼會如此……”
“大和尚,你和我說說,結果怎麼樣?”楚斐緊張地盯著他:“若是、若是你說不出好話,本王也不會重罰你……”
“先前貧僧替王爺和寧姑娘推算時,算出寧姑娘與王爺本無多少緣分,若是強行在一塊兒,隻會害了你們,可如今……”如今結果竟然是大好?!
還真被安王給說中了,是個好姻緣!
“如今怎麼樣了?”楚斐緊張:“若是和我在一塊兒,對她來說好不好?”
“王爺誤會了,貧僧的意思是說,若是王爺娶了寧姑娘,那是一件大好事。”
楚斐這才長舒一口氣,心中的緊張散去,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他就知道,他的阿暖是個好的,和他最適合不過,還有旺夫相,簡直是天生一對!
楚斐樂陶陶地收了紙條,又問:“那我要是想要娶她做王妃,你看難不難?”
慧真大師笑道:“王爺心中有數,為何還來問貧僧?”
楚斐頓時歎氣。他心中想:也不知道大和尚的名號有沒有用,若是有用,他就讓慧真親自去寧家給他提親,若是看在大和尚的麵子上,說不定他的嶽父嶽母,就答應將阿暖嫁給他了吧?
在這之前,他還得讓阿暖點頭接受他才行。
思及此,楚斐又坐直了身體,正巧,外麵來了一個侍衛,匆匆走到他的身邊耳語了幾句,楚斐頓時眼睛一亮,再也坐不住了。
他立刻起身,往外走去,邊走邊道:“大和尚,我下回再來找你。”
慧真大師道了一聲佛號,目送著他離開了這兒。
慧真大師還在雲山寺裡,因著這個緣故,如今雲山寺上還有不少人,也經常有人趕到雲山寺裡來求見慧真大師。江雲蘭剛安置好,便見到了熟悉的某位夫人,立刻放下東西和她寒暄去了。
寧暖在屋中待了一會兒,便聽見有人敲了敲門。
“寧姑娘。”是汪全的聲音:“若是寧姑娘方便,可否出來一見?”
寧暖心中一動,是安王來了。
她看了香桃一眼,香桃先走了出去,房門打開又合上,隻留寧暖一人在屋子裡。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前,果然聽到了外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