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暖的麵色凝住:“哥哥喜歡的是哪家的小姐?我聽說過沒有?”
“你不認識的。”寧朗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聲音輕輕地道:“她……她身份不高,和咱們家是比不了。”
寧暖臉色稍緩了一些:“若是平民家的姑娘,若是個好人,哥哥去求求娘親,也未嘗不是沒有希望。”
寧暖心想:若真是個好姑娘,能勸得哥哥從此收了心奮發向上,那即使是身份低一些,隻要能讓哥哥學好,兩人兩情相悅,那也是好的。
寧朗太過頑劣,饒是寧母平日裡對他再嚴格,他也不曾上進過,寧暖比他還小兩歲,可也不禁為他未來發愁。他是寧府嫡長子,寧彥亭下麵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未來寧府也定是要他來支撐,可若是當家做主的都扶不起來,又如何去支撐一家子?
隻是寧暖的臉色剛變好一些,寧朗卻更吞吞吐吐了。
“也……也算是吧……”
這下寧暖的臉色想好看也不行了。
“哥哥你——”她忍不住拔高了聲音,這才剛起個開頭,就被寧朗捂住了嘴巴。寧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想要說的話全都從眼睛裡泄了出來。
寧朗和她的視線對上,就覺得心虛不已,他衝著寧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也不敢放開她,急忙道:“阿暖,你彆急,你聽我說。那人沒有你想的那麼壞,這裡麵都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同意,娘也不會同意,你放心,我不是沒有那麼沒分寸的人,這其中具體,我到以後來慢慢和你說。”
寧暖拿眼神問他:為何現在不能說?
寧朗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話來。
寧暖更急,當即伸出手來扒他的手。寧朗連忙對她保證了一番,好的壞的全都說了,到後來,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說了什麼,隻按著妹妹可能會有的思路來說好話,說到寧暖也鎮定了下來,他才總算是鬆開了手。
“好阿暖,你就彆提這件事情了,我心底是有分寸的。”
寧暖猶豫了一番,點頭應了下來,心中卻打定主意,等兄長走了以後,就要派人去好好打探一番。
她實在不信寧朗的話,什麼好人家的女子其中會有什麼不得已的內情,身份才連平民百姓都不如?
寧朗長舒一口氣,生硬地岔開話題道:“阿暖,那你呢?娘有沒有給你定親?”
寧暖沉默地搖了搖頭。
寧朗又反過來安慰她:“阿暖彆急,等哥哥給你好好看看,娘找不到,哥哥我肯定能給你找戶好人家。”
寧暖忍不出笑了出來:“哥哥的那些朋友裡,還能有什麼青年才俊不成?”
他的朋友都是一群紈絝,狐朋狗友,但凡是青年才俊,也不願意和他做朋友。寧朗很有自知之明,他嘿嘿笑了一聲,道:“可如今我和安王做了朋友,安王就不一樣了,他那麼厲害,認識的人肯定多。”
寧暖不禁搖頭:“哥哥還是與安王離得遠一些,彆再給安王添麻煩了。”
“這怎麼能叫添麻煩呢?”
“安王是王爺,又是外人,因著我是哥哥的妹妹,他才聽說過我,我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哥哥還要因為我的婚事去麻煩安王。說到底,安王於我來說也是個外人,即使哥哥是出於好心,可讓外人如何想?”
寧朗摸了摸鼻子,又小聲嘀咕句什麼,寧暖沒有聽清。
寧暖說:“既然哥哥堅持,不如去和娘親說,看看娘親會如何應。”
寧朗眼睛一亮,竟是當即和她告辭,去找寧母了。
寧暖不禁咋舌,後又蹙起眉頭將香桃叫來,附耳和她說了幾句。香桃又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那邊,寧彥亭才和寧母說了一番話,就聽門外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是寧朗來了。
他先是一愣,繼而又想起了什麼,霍地坐直了身體,朝著門外看了過去。
妻子見到了,阿暖見到了,他重來了一回,還沒有見到兒子呢!
對著兒子,寧彥亭可是有更多的話想說。
他對不起雲蘭,對不起阿暖,可唯獨對寧朗,是恨鐵不成鋼,又愛又恨。
他給雲蘭和阿暖添了那麼多麻煩,寧朗又何曾不是?在後來,為了這個沒用的兄長,阿暖勞心勞力,不知費了多少心神。他從來都希望自己的兒子頂天立地,誰能想到寧朗非但沒成為頂梁柱,還成了拖後腿的?
妻子要補償,女兒要補償。家中那些白眼狼要收拾,可兒子,卻是要教訓的!
“娘,是發生了什麼事?”寧暖關切地問道:“是方才做噩夢了?”
寧母緩緩地搖了搖頭,隻是視線還一直落在她的臉上,連眨眼都舍不得,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神裡還有寧暖看不懂的愧疚。
寧暖愈發莫名:“娘?”
寧母像是剛回過神來,連忙移開了目光。
“娘就是……做了個噩夢。”寧母恍惚地道:“娘夢見你受了好多苦,娘無能,沒有辦法幫上你,反倒是還連累了你……”她頓了頓,接下來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與其說是噩夢,倒不如更像是她的親身經曆。在她的記憶之中,女兒的麵容也比現在更成熟一些,甚至已經做了王妃,卻沒了未出閣時的靈氣,寧家出了太多事,王府也不是個好地方,她性情軟弱,反倒是還連累阿暖出嫁以後還為她煩憂,如果不是腦袋撞到柱子的感覺太過清晰,她也差點便將那一切當做一場夢境。
寧母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也不管其他人的驚呼,她定定地看著女兒驚慌的麵孔出神,真實的痛楚竟是讓她差點又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還好,她努力忍住了。
“娘沒事,娘就是做了個夢,把自己嚇到了。”寧母擦乾淨眼角的眼淚,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是娘一時沒分清夢和現實,反倒是把你嚇到了。”
寧暖仔細打量了她半晌,確定她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娘是做了什麼噩夢?竟然嚇成這樣?”寧暖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忍不住好奇道:“難不成還和我有關嗎?”
寧母接過茶,小啜了一口,這才道:“娘夢見你嫁人了。”
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姑娘,不管平時多沉穩,聽到這個話題,寧暖也忍不住有些羞澀。
“隻是你嫁的那戶人家對你不好,還有我和你爹,你哥哥也是個不省心的,非但沒有幫你,反而還連累了你。”提到這個,寧母心中便生出無數悔意,嘴裡仿佛也像嚼過黃蓮一般,苦澀地道:“娘和你爹沒用,看著他們欺負你,竟然還眼睜睜看著,身為你的爹娘,竟然也沒有護著你……”
也是死了一回,寧母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上輩子活的有多窩囊。
她夫君是寧家長房,未來的寧家家主,寧家上下數他官職最高,本該是寧家最有前途的人,偏偏是個愚孝子,老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捧著一顆真心巴巴地送過去任人踐踏。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明明親眼看著寧家人欺負他們,卻一直忍著,讓著,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不但管家權被妯娌分走,甚至還給阿暖添亂。一想到上輩子阿暖為他們家的事到處奔波求情,寧母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
若是她再硬氣一些,何至於讓大家陷入那般境地!
若不是她一直忍著讓著,又怎麼會委屈阿暖?若不是她一直縱容溺愛著兒子,又怎麼會讓阿暖連自己兄長的助力都得不到?
他們一家上下四口人,她夫君是頭蒙了眼睛被母親弟弟牽著走的蠢驢,她是個任人揉搓的軟包子,寧朗從來事不關己,唯獨阿暖看得清楚他們的境況,可阿暖這一番心意,到底還是被他們辜負了。
寧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呼了出來。
她握緊了寧暖的手,堅定地道:“阿暖,娘以後一定不會再讓其他人欺負你。”
不管是寧家也好,還是王府也好,她的阿暖已經操夠了心,這輩子就應該快快活活的過,她要在寧家之中護著阿暖,也不會再讓阿暖踏入王府那個深淵,什麼安王,他們可招惹不起!
寧暖眨了眨眼,隻覺得娘親忽然精神一振,眼神變得堅定,好似換了個人似的,讓她有些忍不住來。
寧暖笑了一下,道:“娘,您真是多想了,怎麼會有人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