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山上的兄弟們也喜歡的很,哪有人天天想要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個安穩日子有什麼不好?”
“你也這樣想?”
寧朗點頭,又想著她沒看到,便應了一聲。
楊真抬起頭,看著遠處掛著的十二麵宮燈。畫師有精湛的技藝畫出了青州百姓齊心協力守城的場景,這個故事是青州百姓從小聽到大的,幾乎人人都能從頭到尾說出來。
可她聽到的更多。
她從小便聽著這個故事,在繈褓時,便有人告訴她,祖上出過威武的大將軍,世世代代守護著青州百姓,那些話是將軍後人告訴她的,她還聽人念叨,說是身體裡流著大將軍的血脈,以後也要做個威震四方的大將軍,繼承大將軍的遺誌,守護青州的子民。
她應當是站在戰場上,一身武藝應當用在敵人的身上,斬得也不該是野獸的頭顱,她不能在鄉野山間渾渾噩噩過著日子。
楊真輕聲說:“可我不想這樣。”
寧朗怔了怔。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麵帶憂慮地道:“那我可能會成為你的後腿。”
楊真:“……”
楊真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寧朗自顧自地接了下來:“我身手不行,若是跟你上了戰場,恐怕連自保都做不到,以後還會連累你。”
楊真:“……”
“早知如此,當初我爹跟我請師傅的時候,我就該好好學,要是我以前沒想著逃學,說不定如今也能和你一樣能打老虎了。”寧朗歎氣:“我這話說了無數回,可現在後悔倒是有些晚了。”
“……等等。”楊真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一塊兒上戰場?”
寧朗反應過來,頓時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和楊真的視線對上。
楊真:“……”
寧朗欲蓋彌彰地道:“我們不是朋友嗎?你要是上戰場了,我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跟著你的。”
“……”
“你放心,從今日起,我便開始勤學苦練,你瞧,我比你剛開始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也長進了一些?剛開始的時候,你一招就能打倒我,如今我卻已經能在你手下撐過三招了。”寧朗一本正經地說:“我再練練,等以後你做了大將軍,我就跟在你後頭做軍師。”好像整個軍營裡,最不需要會打架的就是軍師了。
楊真笑:“你連兵法都不懂,還想做軍師?”
“……”寧朗又說:“那我做夥頭兵也是可以的。”
楊真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們又朝著場中看去。
寧朗看得正專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旁邊楊真輕輕地道:“那畫上的楊將軍,是我的祖父。”
寧朗呆住了。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意識,憂慮地道:“你是將軍的後代,那我豈不是配不上你了?”
“……”
“我爹是朝中官員,以後說不定還能再升官。”寧朗想了想,說:“真要說起來,我們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
寧朗又連忙反應過來,繼續欲蓋彌彰地道:“做朋友也不講究家世,你不會要嫌我出身低吧?”
“……”
他忍不住轉頭朝楊真看去,結果他才剛轉過頭,還沒看清楊真的表情,楊真便已經伸出了手,蓋住了他的臉,將他的腦袋又掰了回去,不讓他看著自己。
寧朗遲疑了許久,才又小聲地道:“我祖上也出過二品大官,也不算低了。”
“……閉嘴!”
寧朗“哦”了一聲,不敢再說話了。
……
而那邊,由張夫子出題目的對決,也漸漸出了勝負。
張夫子出的題目一道比一道難,到了後麵,連周圍那些圍觀的書生都有些聽不懂了,唯獨兩人還在奮筆疾書。
“這最後一道題,是老朽近日在一本書中看到的。”張夫子說:“這個問題答案,連老朽也隻是剛剛參透。若是兩位公子都答中了,那老朽也無計可施了。”
楚斐道:“先生請。”
張夫子思索了一番,將記憶裡頭的那道題目說了出來。
這道題目實在是難得很,不但先前難倒了張夫子,也難倒了在場圍觀的眾位書生,書生們聽罷,紛紛陷入了沉思。就連寧暖和楚斐也是如此。
寧暖也覺得這道題目耳熟,好似在哪裡聽說過,可如今她仔細思索,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現場安靜了片刻,楚斐才上前一步,朝著寧暖拱了拱手,張口便將答案說了出來。也算是他運氣好,這道題目,他上輩子還與阿暖仔細研究過,琢磨了好幾天,才最後琢磨出這個答案,沒成想這輩子卻是在這兒先聽到了。
他答了出來,這場比賽也算是塵埃落定。
寧暖自愧不如人,眼巴巴地瞧著那盞十二麵花燈被人送到了安王的手中,她近距離看著那盞花燈,卻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歡。
楚斐走了過來。
“這花燈是在下要帶給心上人的,恕在下不能將花燈讓給公子了。”
寧暖盯著他瞧,一聲也不吭。
楚斐單手拿下麵具,又說:“今日和公子比試,讓在下也頗有所得,若是公子不介意,不如與在下做個朋友,若是公子答應,不如也摘下麵具,讓在下見上一麵。”
寧暖:“……”
楚斐眉目含笑,被這四周的花燈映照著,竟是有幾分溫潤。
寧暖可沒見過這樣的他,方才她窮儘所能,與安王比試,一場比試下來,也是酣暢淋漓,心中覺得十分暢快。
寧暖想了想,便也摘下了麵具。
等她的臉露出來,對麵方才還笑著的楚斐竟是也呆了。
楚斐呆愣愣地看了她半晌,又低頭看看手中的花燈,再聯想起自己費心比試贏來花燈要送給她,結果反倒是從她手裡頭搶了過來……楚斐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