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斐給楚安請立了世子, 等楚安滿月過後,寧暖也出了月子,反倒是變得更加忙碌了。
隻因著這滿月過完,就又到了新年。
今年日子特殊,安王府剛添了個小世子, 王爺王妃都高興的很, 楚斐大手一揮, 王府庫房裡的銀錢嘩啦啦流出去, 非但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還讓人在城外支了粥棚, 鍋裡白粥米粒粘稠, 要持續一個月。
而寧暖也要給各個交好的人準備年禮,按照楚斐的意思,就連安濟堂中那些坐診的大夫們,也要送年禮去。
一出月子,寧暖就忙得腳不沾地, 好在還有王府管事幫忙,倒也不算太過辛苦。今年有許多好事, 楚斐出手也闊綽的很,惦記著還在路上的金礦,給王府下人發月錢的時候, 更是直接多發了幾倍, 說是慶祝過年, 又要慶祝小世子的出生。
整個王府上下喜氣洋洋, 不隻是主人家高興,就連拿了數倍月錢的下人們也高興。
等到了宮中年宴,楚斐特地給兒子穿上了一身紅豔又喜慶的衣裳,打扮得好似年畫中的童子,他帶著楚安和寧暖,得意地去宮中赴宴,打算讓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兒子。
楚安出生時,他已經與太後說開了,宮中的人向來會看眼色,見先前太後和皇帝態度冷淡,因而也對待安王也沒有先前那般熱切,幾位皇子坐在一塊兒,隻有三皇子頻頻投來視線。因著兒子的緣故,楚斐已經很久沒有與他見過麵了,三皇子隱隱聽說了什麼,卻也無法和他求證。
楚斐給三皇子遞了一個眼色,才讓三皇子定下了心。
旁人不搭理他們,他們樂得自在,寧暖與女眷們坐在一塊兒,幾位皇子妃都看皇後的臉色,見皇後對寧暖的態度也十分冷淡,例如大皇子妃之流,也有意無意地拿話刺寧暖,可也卻都被寧暖麵不改色地拐彎抹角懟了回去。
過了年宴,守歲完,又熱熱鬨鬨過完了年,在楚斐日思夜想中,出海的那艘巨船可總算是到了岸。
他沒有聲張,甚至也沒有讓人將東西帶到京城裡頭,隻放在江南售賣。江南地區多富庶,那些從海外帶回來的稀罕物件,可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物以稀為貴,這些從未在市場上出現過的東西果然大受歡迎,不論楚斐將價格叫得多高,都有的是人揮著銀票來買。
而跟著巨船一塊兒出海的暗衛也偷偷回了京城。
他將那個金礦的消息呈給了楚斐,還帶回來了一塊開采出來的金子。楚斐看過,那金子成色極好。
“那島上當真有一整個島的金礦?”楚斐指著金子道:“全都是這樣的?”
“回王爺,正是,那島上的金礦從未被人開采過,大多都是屬下帶回來的這種。”
“那個島的位置,你們都記住了?”
“回王爺,都記住了,屬下還留了人在那島上。”暗衛說著,又從懷中拿出一張地圖,交到了他的手中:“這是船上船員繪製的海圖,隻要按著這張海圖走,就能找到那個島。”
楚斐大喜,連說了好幾聲好。
“你回去,多帶些人過去,守在那個島上,小心彆被其他人占了。”楚斐在書房中來回走了兩圈,又說:“動作小心一些,彆讓人察覺。”
“王爺放心,在旁人看來,我們隻是一艘商船,屬下一路走來,並沒有發現什麼。”
楚斐這才滿意。
有了金礦,有哪裡是一艘船就夠的,他找寧暖要了王府的賬,從公賬上拿出了不少銀子,派人去買木料,打算多造幾艘船,弄個船隊出來。剩下的,則又讓人去雇人,帶到島上去訓練,日後也直接留在島上,一半護著島,一半則是為他開采礦脈。前麵好說,後麵卻是個麻煩,為了保密,他必須得找那些身家清白,毫無牽掛的人,哪怕是有家人留在這兒也不行。
好在先前曲州出了水患,有不少人失去了家人,隻剩下孤家寡人一個,還有先前堯城動亂,也死了不少人。楚斐手底下的人去曲州和堯城走了一圈,沿路也找了不少,很快便載著滿滿一船人離開,重新去了那個島上。
為了個金礦,王府賬目上的銀子一下子見了底,好在還有先前從海外帶回來的稀罕物品,那些東西在江南地區賣出去以後,又有大筆銀子回到了賬上,緩解了燃眉之急。
楚斐坐在一旁看寧暖撥算盤,不停地感歎:“這銀子可當真是不經花啊。”
“我看王爺是一點也不慌。”寧暖含笑道。
“那是,還有一整座島的金礦等著本王,本王慌什麼?”說起這個,楚斐又自得了起來:“阿暖,暫且委屈你一段日子,等下回船回來了,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往後你可就不用為銀錢發愁了。”
寧暖搖頭失笑,仔細對好了賬目,合上賬本,便又去找楚安。
楚斐連忙跟上,還忍不住怨念,自從有了小世子以後,寧暖的一半注意力都落到了小世子的身上,可就沒從前那樣在意他了,惹得楚斐吃味不已,剛開始的激動過去,後又偷偷摸摸戳了好幾回小世子嫩嫩的臉蛋出氣。
“對了。”楚斐忽然道:“我們還得再去見見大和尚,讓他再給你算算命數,還有世子,也得讓他看看。”
寧暖沒有不答應的。
慧真大師就在雲山寺中,兩人備了厚禮,帶上楚安,便坐著馬車去了雲山寺。
這回去和上回去,楚斐的心情截然不同,上回他心裡頭充滿了對寧暖的擔憂,可如今卻又不一樣了,寧暖生了孩子,左手摟著自己的王妃,右手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想到寧暖的死劫已經過去,楚斐便神清氣爽。
他們這回去見慧真大師,也是要和慧真大師確認一番罷了。
到了雲山寺,慧真大師早就在等著他們了,照舊是住進了山上的院子裡,楚斐也不著急,先安頓好了,休息過後,第二日才去尋慧真大師他。
慧真大師的院子裡空落落的,隻有一個小沙彌在掃著院中的落葉。
楚斐牽著寧暖,抱著孩子進去,慧真大師正坐在桌前下棋,見他們來了,才放下了棋子。
“大和尚,快來看看。”楚斐熱情地將孩子抱了過去:“你一直在山上,我請你下山你也不肯,小世子出生這麼久以來,你也還沒見過,來看看,是不是和本王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
慧真大師微哂,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佛牌。
楚斐眼睛一亮,不等他說什麼,便立刻道:“這是給楚安的?”
寧暖紅著臉拉了拉他,示意他注意一些。
好在慧真大師也不介意他是否丟臉,點了點頭,將佛牌交給楚斐,任由楚斐把佛牌給楚安帶上。
“王爺這回來找貧僧,也是為了王妃吧?”慧真大師對著寧暖微微笑了一下,道:“王爺放心,王爺心中惦記的事情,已經如王爺期待的那般,消散無蹤了。”
“阿暖的死劫當真過了?”楚斐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那真是太好了!”
這回輪到寧暖納悶了:“死劫?什麼死劫?”
楚斐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未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仿佛是感覺到一束熱烈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楚斐渾身一僵,一時不敢轉頭去看寧暖。
寧暖幽幽地道:“王爺是不是又瞞了我什麼?”
“阿暖……”楚斐張了張口,遲緩地朝著慧真大師看去,卻見慧真大師又重新拿起了一枚白子,狀似認真地在思索麵前的棋局。他欲哭無淚,隻得掙紮道:“阿暖,等回去以後,我再和你好好說……”
寧暖應了一聲,聲音聽出喜怒,卻讓楚斐頭皮發麻。
正好這時,他懷中的楚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小腿一蹬,忽然哇哇大哭了出來。楚斐長舒一口氣,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抱著楚安起身往外頭走:“興許是餓了,我帶它去為喂點東西。”
他跑得飛快,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寧暖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轉過頭來時,卻見慧真大師已經放下了棋子。
寧暖一愣,明白了過來:“大師也有事情要與我說?”
慧真大師頷首。
寧暖也不禁坐直了身體,正襟危坐,緊張地看著他:“大師想要說的,是王爺的事情?”
慧真大師點了點頭。
“大師特地等王爺走了才和我說,難道此事對王爺不利?”寧暖猜測:“難道大師又看出了什麼?”
“上回王爺帶王妃來尋貧僧,是要貧僧看看王妃的命數。”慧真大師說:“貧僧看出來,王妃命中有一死劫,而今已安然度過,王妃大可以放心。”
寧暖點了點頭,又想起楚斐,心頓時提了起來:“大師特地和我說,難道是王爺他……”
慧真大師頷首道:“貧僧上回見到王爺時,王爺還不是如今這般。如今王妃身上的死劫破了,看王爺身上,也有一個死劫。”
寧暖一時無言。
她心中想:這死劫難不成也有什麼夥伴不成,好不容易走了一個,如今又來了一個,好似是為了上回那個報仇來了。
可她也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她稍稍一想,很快便明白過來,這死劫是由何而來。
“大師的意思是……”寧暖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道:“是那兩人……”
慧真大師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卻是默認的意思。
寧暖沉默。
宮中兩人想要楚斐的命,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清楚了。
他們王爺很早就開始做打算,可上回來時,命數卻和現在不同,這其中的變化,想來想去,也是因為他們王爺上回進宮,已經和太後皇上說開了,如今太後皇上與他們王爺的關係不好,太後先前還派人暗害她,那麼想要害他們王爺,也再正常不過。
“大師特地將此事告訴我,那王爺的死劫,是否有避過的方法?”寧暖著急地問道。
慧真大師搖了搖頭:“王妃是知道的。”
寧暖一滯,又冷靜了下來。
想來也是,想要他們王爺的命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兩人,若是想要違抗他們,更改這個命數,那也就隻有一種辦法……
隻有造反。
若是他們王爺能登上那個位置,那到時候,不管是太後還是皇上,都已經是他們王爺的手下敗將,無法再對王爺做什麼。
寧暖深吸了一口氣,又漸漸冷靜了下來。
“多謝大師提醒。”她說:“我定會提醒王爺,讓他小心注意一些,若是王爺渡過了此次死劫,我定會前來向大師道謝,為大師……”
寧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慧真大師搖了搖頭,她連忙停住了話頭。
“大師?”
慧真大師道:“王妃不必為貧僧做什麼,隻要王爺能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那佛祖也會高興的。”
寧暖頓了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
楚斐提出來的計劃,如今也隻開了一個安濟堂。那安濟堂開到現在,雖然投入了不少銀子,可也幫了不少人,有安濟堂免費治病,可給百姓們解決了不少煩惱,如今百姓之中,但凡任何人提起安濟堂,都是滿口稱讚,沒有說一句不好的。
可他們王爺的目的也不僅僅如此。
他們王爺還想要幫全天下的人,讓所有人不用擔心年老,不用擔心生病,甚至也不用擔心死後,若是他們王爺想要做的事情當真辦成了,那才是造福天底下所有的百姓。
寧暖重重點了點頭,應道:“王爺是信守承諾之人,說過的事情,也定然會做到的。”
慧真大師哂笑。
寧暖又想起來,信守承諾的安王幾次三番瞞了她,每回答應了,後來卻還是不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寧暖:“……”
等楚斐覺得她差不多消氣了,喂飽楚安以後,又興致衝衝地抱著楚安回來,誰知一踏進門,又對上了寧暖幽幽的眼神……
楚斐:“……”
他抱著楚安轉了個圈,忙不迭地滾了。
等回到了院中,揮退了所有下人,寧暖才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楚斐叫苦不迭,連忙求饒:“阿暖,輕些,輕些,我等會兒還要見人,若是讓汪全他們見到了,我這做王爺的,可不就威嚴無存了?”
寧暖恨恨地道:“王爺先前答應了我什麼?”
楚斐理虧在前,隻得喏喏道歉。
“王爺幾次和我保證,這事不過三,王爺食言也不止三回了。”寧暖說:“上回見到慧真大師時,王爺就知道了死劫的事情,為何要將此事瞞著我,若是王爺將此事告訴我了,我也能再多小心一些。”
“這不是已經安然度過了。”楚斐含糊道:“雖然我沒有將此事告訴你,可也沒有瞞著你,我早就說了,太後會加害於你,你生產前最後那段日子裡,你也是小心翼翼的,和我一起提防,也不算是瞞著。”
寧暖手上用了力,他頓時哎喲哎喲叫喚起來。
“你可彆和你娘學了。”楚斐苦不堪言:“我先前還見到你娘教訓你哥哥,就是這樣揪他耳朵,阿暖,你一向對我好,怎麼偏偏和你娘學會了這招?阿暖你瞧瞧,我的耳朵是不是紅了?好阿暖,你鬆手,我什麼都告訴你。”
寧暖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不忍心,鬆開了手。
見楚斐的耳朵被自己揪的通紅,她又心疼了起來,關切地道:“王爺,真的很疼嗎?”
楚斐揉了揉耳朵,又笑嘻嘻地搖頭:“阿暖無論如何對我,我都不疼。”
他說著,又湊到了寧暖的身邊,討好地道:“我先前沒有和你說,也是擔心你,都說有了身子的人心思重,我怕你知道這件事情,心裡頭也會擔心,你若是想得多了,心裡頭不舒坦,對孩子也不好。既然已經知道太後會出手,又何必知曉這件事情,你說是不是?我可一直在小心著,不會讓你出事的。”
寧暖歎氣:“若不是王爺說漏嘴,我也不知道,原來竟是這般凶險。”
“如今已經過去了。”楚斐又高興起來:“你也見了大和尚了,他親口說了,往後你什麼事情也沒有了,定會平平安安的,可不用再擔心了。”、
寧暖幽幽地道:“可不是嘛,往後要擔心的,就是王爺了。”
“我?”楚斐不解:“我怎麼了?”
“慧真大師說……”寧暖剛張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連忙閉上了嘴巴:“我不和王爺說。”
楚斐更加納悶:“什麼事情不能與我說?還是與我有關的事情?”
寧暖幽幽地道:“隻準王爺把事情瞞著我,就不準我瞞著王爺?”
“……”
楚斐哪裡敢說不準。
他理虧在先,根本不敢反駁寧暖的話,如今哪怕是心裡頭再好奇,也得將心裡頭的好奇咽回到了肚子裡。
隻是他心裡頭惦記著,第二日一早,又去找了慧真大師,可總算是從慧真大師口中將話問了出來。
寧暖仍舊是理直氣壯。
“王爺想要造反,太後與皇上都已經盯上了王爺,若是王爺不成功,那也就隻有死路一條,王爺知道的,不管王爺要不要做那件事情,太後與皇上都不會放過王爺,那我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彆呢?”
楚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