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端的,就這麼看了會。
大概察覺到視線。
傘沿往上抬起,四目猝不及防相對。
陳靜安來不及躲,隻能掩耳盜鈴般低頭垂眼,盯著腳尖,一切隻是本能反應。
車開走。
再抬頭,沈烈還在,兩個人的視線隔著雨幕對上,他似有似無的弧線。
有種淺淺的悸動。
—
很早開始,群裡師姐師兄們就提出要一塊吃頓飯,時間很難對上,這次開學能到場的七八成,機會難得,就由老師周正卿組局一塊吃頓飯。
陳靜安跟著老師過去。
見著麵,見著周正卿都得規規矩矩叫聲老師。
周正卿笑:“這麼嚴肅作什麼,我又不吃人。”
最早被周正卿教過的,現如今都已經帶自己的學生,時常會跟自己學生說起,自己曾有位嚴師,是不吃人,但打人。
而且是戒尺打手心,古板又嚴厲。
時間過去再久,往日留下的陰影還在。
陳靜安在周正卿身邊,挨個叫人,她輩分最小,每一個都要叫到,周正卿扭頭笑問她準備叫到什麼時候去,眾人笑起來,氣氛瞬間輕鬆,一行人才往餐廳裡走。
餐廳選擇用了些心,還是師兄動用關係才預約到的地方。
陳靜安跟師姐們在後,師姐問她未來打算,畢竟已經大四,畢業在即,有很多東西要考慮。
她也沒想好,從一開始隻是想好好彈琵琶。
聊天忽然中斷。
前麵遇著一行人,有人認出周正卿,笑著打招呼,笑意浮於表麵,尊稱周正卿是老藝術家。
最後視線落在周正卿身後,頗為詫異:“都是學生?”
“嗯。”
周正卿表現很冷淡。
對方胖圓的臉,扯扯唇,說難得還有人願意學,話沒說完,又有人來,他眼前瞬間發亮,舉起手喊了聲沈總。
姓沈的很多,被稱作沈總的也不會少。
她還是下意識看過去。
來人的確是沈烈。
就如第一次見麵一樣,他走哪身邊都是一堆人,神情清冷,漆黑目光掃過她,稍頓,陳靜安神色慌張,她先一步偏開視線,餘光裡,沈烈從她身邊走過,雙腿修長筆挺。
那人也跟著迎上來,話語恭敬謙卑,喋喋不休。
“周老。”
沈烈不僅沒搭對方話茬,甚至連一個眼風也沒給,徑直跟周正卿攀談起來。
周正卿神色有所緩和,多說幾句。
被晾在一邊的人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沈烈認識周正卿,目光掃過周正卿身後的學生,若有所思。
“那好,我就不打擾您跟學生相聚。”沈烈道。
談話這才結束,服務生示意繼續往前,帶著他們去包廂的位置,胖圓臉不以為意笑笑,走至沈烈身邊,招呼著進包間。
兩個人擦肩而過。
飯局上都是許久未見,聊得熱絡,周正卿被哄得很高興,他年歲已高,麵見一次少一次,作為學生都很珍惜。
師兄們仍在向老師敬酒,周正卿則以茶代酒。
陳靜安則跟幾個師姐出來上洗手間,洗手回包間時卻被人攔住,然後是那位胖圓臉走來,端著笑臉,邀請她們去包間露個臉。
沒彆的意思,這些天,他什麼招數都用了,沈烈一直興致缺缺,他絞儘腦汁,想要投其所好。
他倒是不知道沈烈對民樂有興趣。
“我對周大師仰慕許久,也知道以我這樣的身價不可能請得動他老人家,想請幾位彈一曲,讓我們這些俗人也沾染沾染藝術。價錢隨便開,琵琶我都讓人準備好了。”
這提議怎麼聽怎麼荒唐。
學姐們回絕的還算客氣,出來有段時間,處事圓滑許多,知道對方的確是有點資本,不好明麵得罪。
連他都得罪不了,裡麵的就更不好說。
年紀最長的學姐站出來:“我去怎麼樣,裡麵有幾位還算熟悉,我進去打個招呼,你讓我師妹她們先回去。”
“也不是不行。”
“我去。”陳靜安被學姐們護在身後,忽然開口。
胖圓臉目光在她臉上流轉,見她眉眼清清冷冷,心裡有幾分意動:“行啊,一塊?”
“好。”
學姐讓其他人先回包間,也不用跟周正卿說,免得破壞氣氛,她們這邊幾分鐘的事,要幾分鐘還沒出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她握住陳靜安的手,低聲說不用怕。
陳靜安其實不怕,她隻是有些緊張,她這樣做的動機不純,沈烈會猜到,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讓自己如願。
—
包間的門被推開。
胖圓臉率先進去,跟在身後的還有兩位。
“知道沈總無聊的緊,光吃飯談生意也無趣,不如聽點曲子陶冶陶冶情操?”
沈烈抬眼,見著最末的人,抱著琵琶,身影纖細,一雙水眸望過來。
“沈總想聽什麼,我們都是外行不了解。”胖圓臉討好問起。
沈烈與他對視,眼底深邃漆黑。
片刻,沈烈扯唇道:“宋總喜歡聽什麼?”
“我沒聽過這些,就是個俗人,我平時就愛唱點歌,什麼愛拚才會贏……我就不多說,讓沈總笑話我了。”宋總連粵語都扯出來。
“就這首。”
“啊?”胖圓臉作了個詫異表情,扭頭問:“會彈嗎?”
“……”
沈烈向後仰靠,扯唇很輕笑了下:“看她們作什麼,是你唱。”
“我唱?”胖圓臉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