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今很納悶, 周雪淵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不過當務之急並不是計較這個,而是得裝出一副“怎麼是你”的驚訝狀, 讓周雪淵不要起疑。
於是陸時今努力睜大眼,指著周雪淵, 驚恐地問:“你不是林師弟, 你是誰!”
周雪淵負袖而立, 語含譏誚:“不久前才求著本座雙修, 轉眼就把本座給忘了?”
“你是……周、周師叔?!”陸時今為了讓周雪淵相信自己的驚訝, 還故意往後退了一步, 心裡不禁為自己這般爐火純青的演技沾沾自喜。
周雪淵淡掃他一眼:“自然是本座, 看來你也沒本座想象的傻。”
陸時今:“……”
不會說話就請你彆說話!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
要不是知道你是他,老子早就一棒子打得你滿頭開包了!
陸時今深呼吸了一下,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可師叔你不是死了嗎?為何會變成林師弟的模樣?”
“此事說來話長,你也不用知道。”周雪淵看著他, 淡淡道,“你隻要知道以後本座和均塵乃同一人, 見到均塵如見本座,需得對本座畢恭畢敬就好。”
畢恭畢敬……我【嗶】你大爺!
陸時今氣得好不容易轉好了點的內傷差點重新發作, 又深呼吸了好幾下,翹起嘴角保持禮貌的微笑,“師叔的意思, 是弟子不配問咯?”
周雪淵沒說話, 看陸時今的眼神, 就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看一個螻蟻一般的凡人一樣,答案不言而喻。
這個眼神,無疑是點爆陸時今脾氣的一點火星。
行,我不配,你他媽自己去玩吧!
陸時今無聲冷笑,朝周雪淵行了個禮,“既然師叔認為弟子不配,那弟子也不敢在師叔麵前晃悠礙師叔您老人家的眼,弟子告退了。”
說完,就要轉身開門走,周雪淵卻出聲了,“站住。”
“不知師叔還有何事指教?”陸時今沒回頭,不陰不陽地問。
周雪淵輕咳了一聲:“本座修為尚未恢複,你得留下來替本座護法。”
“我沒聽錯吧?”陸時今扭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周雪淵,“師叔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留下來——保護你?天清宗第一人,也需要人保護?”
周雪淵一本正經道:“不是保護,笑話,本座豈會需要人保護?本座隻是讓你在本座恢複功力前替本座護法。”
陸時今揮了揮衣袖,“不好意思師叔,弟子覺得自己微若塵埃,而師叔您高貴聖潔,弟子是在不配待在師叔身邊,所以師叔您還是另尋高人吧。”
“站住!”周雪淵見陸時今要推門,淡然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出現了一絲慌亂,“不許走!本座沒有這個意思。”
“師叔,您不用告訴我您是什麼意思,”陸時今輕哂道,“總歸就是我不配。弟子還有事,先走一步。”
周雪淵又急急低喝:“不許走!”
“你說不許啊就不許啊?憑什麼?”陸時今涼涼道,“我又不欠你的,又沒賣給你,乾嘛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既看不上我,我乾嘛還死皮賴臉地湊你跟前?我賤呐?”
“本座不是這個意思。”周雪淵頓了頓,道,“本座並沒有看不上你,隻是本座重生這件事,茲事體大,你知道了對你也並沒好處。”
陸時今無波無瀾地“哦”了聲,顯然是不接受周雪淵的解釋。
周雪淵走到陸時今背後,壓低了聲音道:“若你能留下,本座可以答應你之前……想跟本座……雙修的要求。”
陸時今猛地轉過頭,這次是真的驚訝地瞪著周雪淵:“???”
周雪淵偏頭不自然地咳嗽了聲,道:“你不用驚訝,本座知道你對本座的心意,算是全了你一片癡心。”
陸時今眉頭皺得越發深:“???”同時,腦門上的問號更多了。
“不是,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陸時今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哭笑不得道,“我何時對你一片癡心了?”
“如果沒有,”周雪淵繃著臉道,“你為何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聽暮蒼的話,殺了本座?如果沒有,你為何纏著本座要跟本座雙修?”
陸時今:“……”被周雪淵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點道理?
周雪淵抬起下巴,垂著眼皮默默看著陸時今,那表情好像在說“承認吧,本座早就知道了”。
陸時今晃了兩下頭,提醒自己彆給周雪淵繞進去,要是承認了自己對他有情,豈不是讓他更得意?
那以後,他在周雪淵麵前,還能抬得起頭來?!
“師叔你誤會了。”陸時今輕笑了下,慢條斯理道,“我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我知道我殺了你,背上一個欺師滅祖的罪名,我也活不下去,我找你雙修呢,也是為了活下去,理由就是這麼簡單,你可千萬彆誤會我對你有什麼情意。”
周雪淵雪白的麵皮,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浮起了羞惱的紅暈。
他高傲自負了一輩子,哪裡受過像今日這般的奚落。
原來人家根本對他無意,不過是他自作多情。
“所以你是不是為了活下去,可以人儘可夫?!”周雪淵為了找回臉麵,指著地上那堆他帶回來的書,質問陸時今道,“你勾-引本座才不過兩日,本座一死,你轉身就去勾-引你的師弟,還指使他去買這些淫-穢之物!下流至極!”
淫-穢之物?什麼淫-穢之物?
陸時今彎腰隨便撿了一本地上的書,翻開來一看,都是赤-條條抱在一起的小人畫……
他恍然大悟,敢情剛才林均塵騙他說傳家寶落在客棧了是假,回去找書販買這些龍陽冊才是真?!
這傻小子,是什麼時候學壞的?!
林均塵在周雪淵眼中,一向是個一心向道,勤勉刻苦的好學生,怕是打死他都不信,林均塵會自己去買龍陽冊。
而在周雪淵眼裡,孟浪又沒節操的陸時今,自然就成了教唆好學生學壞的人。
陸時今被從天而降的一口大黑鍋砸得措手不及。
不過就算他和林均塵有什麼,周雪淵又以什麼立場來指責他?
竟然還指責他人儘可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時今把手裡的書卷起來,拍了拍手心,毫不在乎地道:“不過是買些書,怎麼就成了人儘可夫?何況我與林師弟情投意合,買這些玩意兒增加點房中之樂,也得和師叔您報備不成?”
周雪淵氣得啞口無言,是他低估了陸時今臉皮的厚度。
陸時今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若是一定要走,自己還能攔著?
他周雪淵什麼時候低聲下氣求過人?
“你走吧。”周雪淵走到陸時今打掃過的地方,背對著陸時今在毯子上席地坐下。
單瞧背影,都不用看周雪淵的表情,都能感覺出來有一股賭氣的意味兒散發出來。
看見周雪淵吃癟,陸時今心裡痛快了點,撩了下衣擺,得意洋洋地朝周雪淵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周雪淵麵前,與他麵麵相對。
周雪淵垂眸不看他,冷淡道:“不是要走?為何還留下?”
陸時今嬉笑道:“師叔可彆誤會,我留下可不是為了你。因為我想起來,師叔現在這副身子還是我小師弟的,我留下是為了我小師弟的安危著想。”
周雪淵一聽,臉更黑了,扭轉身子麵朝牆壁閉眼打坐,徹底不想理陸時今了。
陸時今則對著周雪淵的背影做了個不雅的手勢,隨後躺倒在地,雙手枕在頭後翹起二郎腿,嘴裡還哼著小曲兒慶祝勝利。
周雪淵悶聲不響地打坐,沒人陪陸時今說話,他百無聊賴,忽然想起來被遺棄在地上的那些書,閒來無事,正好可以拿來打發時間。
於是骨碌爬起來,過去把書撿起來拿回原位,從儲物囊裡掏出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照明,居然一點都不比燭火的光線暗。
陸時今盤腿坐下,將話本攤在腿上,生怕周雪淵不知道他在乾什麼,還故意將書翻出很大的聲因。
小師弟品味不錯,買回來的話本都很香豔,而且圖文並茂,陸時今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就看到了夜深,陸時今看完最後一本話本,捂嘴打了個嗬欠,翻了個身正準備睡覺,坐那兒半天動都沒動一下的周雪淵忽然睜開了眼。
“師兄?”
陸時今聞言,連忙坐起來,一看到林均塵臉上那茫然無措的眼神,愣住了。
怎麼回事?周雪淵又變成了林均塵?
晚上不應該是暮蒼出沒的時候嗎?林均塵怎麼醒了?
難不成他們這三個人格出現的時間都是隨機的?
那可就糟了!陸時今暗道不妙,昨天晚上的事,他還能騙林均塵說是夢遊,可白天的事他要怎麼解釋?
白天總不能夢遊吧!
果然林均塵扶著額頭,開始問了:“師兄,我這是怎麼了?我記得我出城後看到你的信號就過來找你了,可走到一半,我就突然失去了意識,再睜開眼,人就出現在這裡了?師兄,我是怎麼回來的?”
“那個……”陸時今頭疼地琢磨著理由,“我發現你久久不來,我就出來找你,發現你暈倒在路邊,是我把你帶到了這裡。”
“暈倒?我為何會暈倒?”林均塵懷疑地問。
陸時今麵不改色地說:“想必是這幾日太累,又加上心神不寧,暈一暈也沒什麼大不了。”
林均塵斂起眉心:“真的?”
陸時今點點頭,嚴肅地說:“自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
林均塵撓了撓頭,似乎是暫時相信了陸時今的說法,陸時今鬆了口氣,卻也在心裡擔心紙包不住火,三個人格共用一個身體的事遲早會露餡。
“師兄,那些書……”林均塵掃視了下破廟裡的情形,等他看到陸時今腳邊那些藍皮書時,頓時羞燥得無地自容。
該死該死,他怎麼早不暈晚不暈,偏偏買完這些東西的時候暈了?
現在被師兄發現,他的臉都丟儘了!
林均塵這麼一提,陸時今倒是想起來了,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林均塵連安危都不顧,非要買這些書不可?還害得他被周雪淵誤會。
陸時今隨手撿起一本書,在手裡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問林均塵:“師弟,這些,該不會就是你的傳家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