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 / 2)

權宦心頭朱砂痣 袖側 8377 字 8個月前

第98章

王又章不愧是宿將。原襄王被代王打得十分狼狽, 他頂上來之後,風頭眼看著就順過來了。情況的發展似乎都在趙烺和霍決的預期之中。

隻他們沒想到,趙烺推薦了王又章給襄王, 卻壞了彆人的計劃。

這個彆人不是旁的人,正是小安心心念念的監察院都督牛貴。

牛貴的手指修長, 指節粗大, 指腹上有明顯的的繭子。但指甲卻打磨得圓潤光滑,手背的皮膚也細膩, 指甲處養護得連一絲倒刺都沒有。

左手的無名指和中指上,戴著兩個碩大的寶石戒子。手指輕叩幾案的時候, 閃爍著光芒。

“沒想到襄王府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他緩緩地道,“趙烺啊……”

沒想到一個庶出王子比襄王和世子更有膽色。

沒想到趙王肯指點他。

沒想到王又章能認可他。

導致眼下的情況比牛貴期望的走向略有了些偏移。

不過人生本來就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沒想到”,而牛貴也很擅長處理任何一個“沒想到”。

雖然原本,他是期望襄王的情況更糟糕一些的,再糟糕一點, 才是他出手的時候。可現在, 襄王自己把風頭扳過來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再乾坐下去了。

從諸王入京,牛貴就擺出了純臣架勢。可這場大位之爭,他其實從未袖手過。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尋個更好的時機和姿態登場而已。

四王子趙烺這個意外的存在, 打亂了他的規劃,不過也沒關係, 既然如此, 那便提前下場吧。

早一些,晚一些,都沒關係。

這場大位之爭, 由他來終結。

十月,襄王和內閣在乾清宮前殿正為許多事爭執著,牛貴一身蟒袍,踩著皂麵官靴,踏入了正殿。

他一出現,殿中忽然安靜了一瞬。

因為牛貴絕不會隨隨便便地出現在什麼地方,他若出現,也不會給人帶來什麼陽光燦爛的感覺,隻會有一種陰雲蓋頂的森然感。

景順帝一死,八虎就成了紙老虎,誰都敢對他們開刀。襄王和代王尤其黑吃黑吃得滿嘴流油。但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敢對牛貴甩臉色。

“牛都督來啦。”襄王對牛貴尤其和顏悅色,“可是有事?”

牛貴叉手行個禮,轉頭質問內閣:“五城兵馬司的人跑到咱家那裡哭,說京中已經亂透了,這些天光是流民械鬥都好幾起了,賑濟的糧還跟不上,眼看著天寒地凍了,臘月裡寒潮來了要還這樣,恐怕就要凍死人了。咱家受命先帝,承著警衛京城之責,也不能眼看著京城就這麼亂下去。故而想問問大人們,是什麼章程?”

陳閣老衝襄王拱手:“殿下聽到了,如今京中情況已經惡化成這樣了,還清殿下憐惜京畿父老,放開糧道。”

襄王沒想到陳閣老一招鬥轉星移就把問題甩過來了,暗罵一聲,臉上隻作為難狀,才想要開口推諉,豈料牛貴先開口了。

“陳相此言差矣。”牛貴道,“代王尚未束手認罪,若現在就放開江南糧道,商人們為了逐利,哪管什麼正統什麼是非,說不得便有人要資敵。”

大殿裡忽地落針可聞。

官場上的人,聽話都得會聽音,會摳字眼。牛貴說:正統,是非,資敵。

都是雖嫡非長的皇子,誰是正統?兄弟爭位,誰是誰非?資敵,敵是哪一個?

雖然當趙王決定北歸之時,京城的風向已經壓倒性地倒向了襄王。但當時誰知道真打起來,會是這樣的尿性呢!

**月的時候,襄王隱隱被代王壓著打,京城的風向又開始動搖了。要不是襄王及時換上了王又章,一連串捷報,將勢頭扳了回來,先前積聚的人氣,早就散了。

但即便是這樣,即便到了現在,除了襄王自己以自己的名義給代王發了一道檄文,京城的臣子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明明白白地說誰是誰非,定下來誰是我誰是敵的。

不到最後,焉知道鹿死誰手。他們這些京城的官員,其實誰做皇帝都能混下去,萬不可給自己絕了退路。

所以誰都想不到,一直表著姿態不插手議立新帝的牛貴再一出現,一張嘴便定了基調。

牛貴,竟然比任何人都更強硬地站隊了襄王!直接拋棄了代王!

這意味著什麼,殿中的人都明白。

因為牛貴正如他自己所說,受命先帝,警衛京城。他的手裡不僅有皇帝親軍,景順帝極其信任他,還把本該五軍都督府掌握的京軍三大營也交給了牛貴!

當時,張忠立了五十二皇子後,便想矯詔奪取京軍。他的一個乾兒子覺得是大功勞,搶著去立這功。

隻張忠在宮裡再沒等回這乾兒子。跟著詔書一起原樣送回來的,是乾兒子還滴著血的頭顱。

張忠這時候明白了自己其實已經從老虎變成了紙老虎,但他也沒有辦法。

他以新帝名義發出的旨意都被內閣壓住。文臣根本不聽他的。他也支使不動牛貴去殺這些人。想自己動手殺,卻發現原本牛貴“配合”他派去限製文臣人身自由的番子,搖身一變成了文臣的保鏢。

文臣們心裡也明白。

其實就是博弈,親王們既長且強,大家都不看好幼帝,但親王們還沒有人出頭,京裡的人便都先蟄伏觀望著。

有牛貴壓著,都還能安穩蟄伏。誰曾想過這個讓百官聞之變色的閹人,這時候竟成了他們的保護者。

及至趙王和代王的檄文先到京城,張忠又調不動京軍,便隻好矯詔各地衛軍拱衛京師。才有了北平都司和山東都司到京城走這一遭。

才有了鄧七聞聽山東空虛,故而登陸劫掠這一趟。

才有了溫夫人死不瞑目,牽掛著月牙兒的這一念。

冥冥中,皆有因果。

待三王竟比山東衛軍都先抵達京城,顯然是早有準備,不是倉促起事,張忠終於明白,京中必有人早與諸王勾結,早早便泄了消息。

隻景順帝在時,在牛貴的監察院嚴密監控之下,又有什麼人竟敢與地方藩王勾勾搭搭?

這個問題張忠直到看到牛貴在他麵前緩緩拔出了腰刀,世界旋轉,一顆頭顱落地之時,才終於想明白。

沒人敢。

除了牛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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