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炙燙的手掌, 溫熱的唇,低低的呢喃和沒完沒了的吻。
可粗暴,可溫柔。可激烈, 可繾綣。
這些都是器物無法代替的。
溫蕙閉著眼, 仰起頸子享受包裹她的男子氣息和身體的輕快之感。
吻便落到那頸子上。
帶著囈語。
這日做媳婦的破天荒地沒有去給婆婆請安,使人來告了罪。
婆婆一點都不惱,反而笑得開心,強留小孫女在自己房中一整天,不叫她去打擾她爹娘。
日頭近正午,二人才起身。
陸睿側臥撐著頭, 凝視著溫蕙。
溫蕙坐起在床邊, 雪白背脊上都是痕跡, 她撩起頭發,後頸更是斑斑紅痕。
陸睿忍不住伸出手去, 溫蕙已經綰上了頭發, 套上了寢衣,站起離開。
陸睿的指尖隻觸到了一片衣角。
溫蕙喚了婢女進來收拾。
昨日的衣裳從門口到拔步床,落了一地。床帳垂著, 隱隱約約地看到公子的身形。婢女耳根紅著,強作鎮定地都先撿了去,才喊了婆子們拎了熱水進來。
溫蕙便進去沐浴。
很多事跟以前不一樣了。
陸睿知道,有些事是再回不到過去了。
譬如激情褪去, 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黏著他, 定要依偎在他胸膛上睡去。
他坐起來, 望著床帳外丫鬟仆婦朦朧的忙碌身影, 心底有說不出的澀然。
陸夫人承認是自己老了。
大概人老了, 便都想求圓滿, 年輕時候的很多心氣兒和堅持,都淡了。她如今是真的隻想看到兒子媳婦如膠似漆,再不想看溫蕙一個人淡然了。
縱也知道他們兩個不可能真正回到當年少年夫妻彼此傾心愛慕的時候,但現在這樣……她也知足了。
陸夫人隻想不到,陸睿在臨行前,會向她坦誠一件事。
陸睿給了她半部醫書。
陸夫人也和陸睿一樣,略通岐黃之術。粗粗一翻,便覺出精妙。按說,應該是個神醫。可再翻回封頁看看署名,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看到最後,陸夫人的眸色變了。
她就知道。
這世間,不可能隻有她一個人想到。
真相就擺在那裡,多少女子、多少醫者,怎麼可能沒人想得到。
或者哪怕是男人們,也不可能不在深夜裡捫心自問,暗暗生疑。
她抬起眸子,看了眼陸睿。
她想起她衝動的那一天,陸睿是如何的恚怒,他是怎麼尖銳而激烈的反駁她的?
他說,世間可有哪一本醫書上寫了,男子身體康健卻無法令女子受孕的?
原來是真的有的。
原來這醫書,就在他自己的手裡!
“昔年遊曆至此,生了場病,延請的大夫,便是常兄。”陸睿道,“醫者行走世間,見過許多無常事,我正遊曆,便是要見識世間眾生相,與他頗為投契。”
常大夫是杏林妙手。
彼時雖陸夫人未曾與陸睿說過她那些猜想,但陸家三代單傳,陸睿也已經為人父,不可能不去想子嗣單薄的問題。遇到這樣的高妙醫者,自然與他說起此事。
常大夫聽了他家情況,神情便微妙,卻含糊了過去,隻說了些常見的養生之道。
生育這個事本就是醫道難題,陸睿也不為難他,就此打住。
但沒想到,臨離開時,常大夫送給他半部醫書:“這是我師父生前編纂的,他未能完成便身故了。這是我謄抄的,你回去看看,或許有幫助。”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睿在路上看了便懂了。
他沉默了許久,回到了餘杭,便將那半部醫書壓到了箱底,沒有與任何人提起過。
陸睿講完這些,陸夫人望著兒子沉默的模樣,也懂了。
陸嘉言的那些尖銳怒意,那些無常與反複,那些來回橫跳,都有了解釋。
原來,也不過是掙紮。
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啊。
從小驕傲到大。
怎麼接受得了。
隻女人為這事掙紮,常伴隨著苦痛,難過,傷心,淌著淚水。
男人為這事掙紮,伴隨的依然是女人的苦痛,難過,傷心,淌的也依然是女人的淚水。
陸夫人閉上眼睛,隻覺得過去很多的忿忿、堅持、不服,都失去了意義。
便是證明她是正確的,是對的又如何?便是她贏了,又如何?
嘉言和蕙娘,終是再不複當初。
她的欣慰不複,隻感到難過。
手心摩挲封皮良久,她歎:“這分明是位神醫,怎杏林中從未聽過他的名號?”
陸睿道:“這次回來開封,我也問了常兄。”
原來,那注定該成為神醫的人,出師未捷身先死。
有一對夫婦,丈夫帶著妻子來問診,問的當然是妻子的多年不孕。
這世上,總有些踐道者敢說真話。常大夫的師父也天真,竟妄想那丈夫配合自己,試試他的診療手段。
那丈夫是個屠戶,有一對缽大的拳頭,聞言暴起,三拳就打死了未來的神醫。
隻留了半部沒修完的醫書給姓常的小學徒。
陸夫人聽完,長久無言。
陸睿問母親:“母親會告訴她嗎?”
陸夫人沉默良久,道:“告訴她能改變什麼?除了讓你們更離心。”
好不容易,恢複成現在這樣了,彆再有變數了。
“我隻望你,”她道,“莫再讓她傷心。”
女人的心傷透了,終有一日,將再難挽回。
陸夫人最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