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想不通。
她既答應了作他的妻,便沒想過再離開他。若離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世界雖大,沒有她的去處的。
京城陸府。
陸睿來到女兒的房間,打開手中的卷軸。
“知道這是誰嗎?”他問。
璠璠凝目看去,畫中女子一身短打,手中一杆長/槍。這勾起了她的回憶。
她道:“是娘。”
陸睿摸摸她的頭,吩咐人把這副畫掛在璠璠臥室裡。
璠璠問:“娘還會回來嗎?”
陸睿看著丫鬟們掛畫軸,負手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娘親不會再回來了。”
“但她不能被忘了。”他道,“她隻有你一個孩子,你一定要記住她。”
璠璠看看父親,看看畫像,懵懂地點點頭。
陸睿牽住女兒的手:“走,到你的書房去。”
原本去年家裡就計劃著等璠璠滿了五歲,便給她單立院子了。
大戶人家女兒並不跟生母擠在一起生活,都是從小單獨有自己的院子,從小有自己的教養媽媽、大丫頭小丫頭,整整齊齊。
隻去年沒等到她的生辰,她的生母就“養病”去了。
到了京城後,她有了獨立的院子,廂房給她作了書房。
“你功課耽誤了不少。”年輕的父親說,“以後,爹爹給你啟蒙。”
璠璠喜歡識字畫畫,她天生就是陸家人。聞言,歡喜道:“好呀。”
七月中旬,監察院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摸底,從南陽府快馬發回來報告,詳細地彙報了秋山書院李氏嫡支女兒的情況。
霍決將這份報告遞交了給了淳寧帝。
淳寧帝仔細讀過。
“我聽說過他家嫡長女的才名。”他道,“我讀過她著的書,是真正的有才,不是那些花錢攢一本子詩集就能掛個‘才女’名頭的那一種。隻不知道她的妹妹們如何?”
霍決道:“李家並不特意張揚女兒家才名,隻李家大小姐鋒芒難掩,才為世人所知。她的妹妹們如今待嫁的有五個,都是不喜針黹喜讀書的女子。”
“說起來,”霍決道,“還打聽到,小陸探花於上一次春闈後,曾經遊曆一年,拜訪過秋山書院,在書院裡,與李山長的子女們有過一辯。”
“喔?”淳寧帝頓時精神了,“結果如何?”
霍決道:“小陸探花以一辯四,贏了三人,卻輸給了李大小姐。”
皇帝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推薦李家。”
“隻李家女兒若都是如此才情……”皇帝又微微躊躇。
霍決很知道皇帝猶豫什麼。
因這個皇帝,從前隻是藩王庶出的王子,在過去沒想過有天會身登大寶,他其實是個富貴閒人,過得是成日裡與兄弟爭寵的日子。
他自身的學問……就,委婉點說,平平吧。
霍決給皇帝支招:“不若以才名征辟李家大小姐入宮為女教習,教導宮妃宮娥讀書明理。令她帶著妹妹一同來,給陛下親自過目過目。”
皇帝道:“好,就這麼辦。”
翌日書房當值的恰好是陸睿。
陸睿亦覺得這樣安排很好,提筆書就了征辟的諭令。
淳寧帝問:“你從前見過李家女兒?”
陸睿道:“李家孩子不分兒子女兒,都一道讀書。我前兩年到那裡遊曆時,與李家諸位公子、小姐曾有一辯,與餘人亦有交流。他家的女兒,於旁人家的,是有些不同的。”
淳寧帝問:“不同在哪裡?”
陸睿想了片刻,道:“不夠女子。”
這四個字,淳寧帝品了很久。
霍決回到府裡,告訴溫蕙:“陸嘉言托了陸侍郎夫人,帶陸大姑娘到慈恩寺為你做七日道場。你要不要去看看?”
溫蕙意外:“前兩天不是剛來過線報嗎?又有?”
霍決道:“這又不是開封府,都到了京城了,我的地盤。”
能隨時知道璠璠的情況,真是比遠隔兩地好太多了。
溫蕙忍不住想,陸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人在京城,所以才叫陸嘉言把璠璠也帶到京城來的?
便不能日日相見,知道她就在此地,知道她平安,心裡便很踏實。
她道:“我去。”
近一點,再近一點,親眼看看她。
霍決道:“我來安排。”
溫蕙歡喜得抱住了他的腰。
霍決笑起來,將她抱在懷中。
鼻端便嗅到了她身上的香。
淡而清,有些空靈悠遠。
很好聞。
他問:“你熏的什麼香?”
溫蕙道:“大象藏。”
大象藏是海外之物,中原本土不出產,全賴海貿。
若遇上台風年份,便要斷貨,十分珍貴也昂貴。
但監察院都督霍決的家裡,最趁的就是珍貴昂貴的東西。溫蕙整理家裡的香料儲存,發現了大象藏,便合了香。
她用這香數年,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