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2 / 2)

權宦心頭朱砂痣 袖側 8854 字 7個月前

掏出來是一張薄薄的紙,打開一看,是她的身契。

銀線望著那身契許久,許久,心中終於生出了疑竇。

因謊言即便說得再圓滿,也一定有讓人覺得違和的地方。

溫蕙是死於急症腸癰,這種病是沒法預料的。但之前的風寒咳嗽,怎麼就到了要給她留銀子托付的地步了?在彆苑養病的時候,莫非就已經病入膏肓,預感自己會死了嗎?

把身契給她是乾什麼呢?

陸通一家子,她公公的爹就已經是陸家大管家了。旁人求著放出去做了個良民,陸通一家子是認準了跟著陸家不離不棄的。

楊媽媽多大的體麵,怎麼就因為伺候不好夫人,給發去做莊頭了呢?

陸夫人注重養生,這年紀了,一頭黑發瀑布似的,臉上的皮膚都比旁的同齡人好很多。怎麼就身體不行了?

開封陸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之前聽到的那些閒言閒語仿佛又響在耳邊——

一邊中探花,一邊死老婆。

不過是個軍戶女。

這多麼年,都沒生出兒子來,還不如銀線。

詩禮之家,真的就不會作出鄉閭間那些逼死兒媳的醜惡事嗎?

人的直覺有時候是非常敏銳的。在這樣滿心的疑竇之下,麵對著公公婆婆和丈夫,銀線選擇了去問楊媽媽。

楊媽媽看到那張身契,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銀線立刻明白,開封那邊,一定有事情!

“媽媽,你跟我說實話!”銀線逼問,“開封到底怎麼了?我們家姑娘是怎麼死的?”

楊媽媽卻把身契折好,又塞回銀線的手裡,把她的手合攏,用力道:“你彆問!你孩子都兩個了,你就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就成!”

她硬是把銀線推了出去,“砰”地關上了房門。

銀線拍門,她也不給開,隻隔著門說:“你看看我現在。你彆多問,人死如煙滅,你回去過日子!”

銀線把身契塞進懷裡貼身收著,回到了家裡,咬了咬牙還是對丈夫說:“我懷疑少夫人死得不明白。”

丈夫是一個女人最親密的人。銀線沒想到,丈夫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和大伯哥、二伯哥比起來,丈夫差了很多,單是那份麵不改色說謊的本事,他就差得遠。

銀線指尖發涼:“你,你知道些什麼?”

陸通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少夫人是病故的!”

每一句,都得反著聽。

銀線揪住他衣襟逼問,陸通推開了她。

“不管少夫人是怎麼死的。”他說,“你記住,我們家,永遠跟著當家的男人走,不跟任何一位夫人走!”

此時陸家當家的男人,是溫蕙的公公,陸正陸中明。

銀線渾身發抖。

一個晚上她都睡不著。

第二天她想明白了。

“你自然要跟著老爺走。”她道,“可我,我得跟著我的姑娘走。”

她不是劉家那種半路才跟了溫蕙的。

她是從小就賣進溫家,跟溫蕙一起長大的陪嫁丫頭。

她不是陸家的人,她是溫家人。

溫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死前,把身契留給了她,就是怕她因身契受陸家鉗製。

銀線想明白了。

“你要麼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她咬牙道,“要麼,我自己去開封問去!”

兩夫妻大吵了一架,陸通怒而摔門出去,再回來,拍了一張紙在銀線麵前:“你要麼在家好好帶孩子過日子,家裡不缺你吃不缺你穿。要麼,你拿著這個去開封,永遠彆再回來!”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

那張紙是一張休書。

在陸通看來,是對銀線的威脅。

在銀線看來,是恩斷義絕。

因為人活一輩子,不能隻顧著過自己的日子。

更何況,以她的相貌能力,怎麼就能壓過那麼多強過她的丫頭,嫁給了長得也好,家裡也好的陸通,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呢?

她的好日子,都是溫蕙給的。

銀線抓起了那張休書,和自己的身契一起貼身收好。

陸通再回來,見她不哭不鬨了,以為她屈服了,得意起來。

女人怕什麼呢,最怕夫家嫌棄。她沒了少夫人這個靠山,怎麼硬得起來。

大哥和父親本來交待,一定要穩住銀線,不要讓她生疑。沒想到她竟還是發現了。

好在被他壓下去了,陸通放心了。

陸通沒想到,銀線暫時的安靜,是因為她還缺一樣出門必須的東西。

就是路引。

幸好這個家裡不同於彆人家裡,陸大管家常要去巡視陸家產業,有些產業不在餘杭本地,在周邊。

他們這樣的官宦之家,路引這種東西很容易辦。

銀線悄悄地進入她公公處理事務的小書房,偷了一張路引出來。

收拾了衣服和銀子,她看了看兩個孩子。

大小子已經四歲了,活蹦亂跳,是他爹的心頭寶。她拍拍他:“去找祖母玩。”

大小子蹦跳著去了。

二小子才**個月,才會爬,還沒斷奶,他還離不開娘。

銀線包袱背在背上,把兒子用布兜子兜在身前,揣著身契、休書和路引,推開房門,離開了這個安逸的家。

這時候,是淳寧四年十一月,北方寒風呼嘯。

銀線毅然走出了家門,把她的好日子丟到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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