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宴芳林再次醒來, 人已經在青竹峰了。
陪伴著他的,是洪英和梅子青等人。
“師叔,你醒了。”洪英道。
宴芳林朝外頭看了一眼, 見房間裡沒有彆人, 便立馬問說:“師父如何了,青池又如何了?”
說完他便感覺胸內一陣疼痛, 捂著胸口又躺了下來。
洪英按住他的胳膊, 道:“師父他……”
她眼眶帶淚, 卻沒有再說下去。
旁邊的梅子青兩眼都是紅血絲, 說:“師父……已經不在了。三師兄, 也生死未卜。”
宴芳林聽了以後, 良久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 心中似有鈍痛,他躺在榻上, 怔了好一會,突然坐了起來。
“師叔。”洪英說:“你也受了傷, 要靜養。”
宴芳林卻執意下了榻, 披上衣服便出來了。
一出來,便見青竹峰一片雪白,地上是積雪,廊下是白幡, 他在洪英等人的陪同下出了後院,便見前庭裡搭了靈棚,青竹峰的弟子都在裡頭, 除此之外,還有韋芳等人也在, 整個前庭都是人,見他出來,眾人紛紛都看了過來。
宴芳林氣色很差,唇色都是白的,看起來格外柔弱可憐。
這算是未亡人了。
宋青之率先走了過來,道:“芳林,這裡有我們呢,你怎麼起來了。”
他這是第一次叫宴芳林的名字。沒辦法,他覺得宴芳林看起來實在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來了。
就是一向冷酷又跋扈的韋芳,也帶著幾分憐惜說:“你要節哀。”
他也覺得宴芳林可憐極了。他的道侶師尊,在他麵前被殺,這已經夠慘的了,何況道侶被殺的原因,很大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美色,這叫這位柔弱的美人情何以堪。
之前轟動修真界的香豔傳聞,他也聽說過,都說那孽徒之所以叛出師門,就是因為覬覦自己這位美貌的“師娘”。
如今朝山道人死了,那孽徒不知生死,這位美貌“師娘”的處境,真是又悲慘,又尷尬。
有人穿過人群疾步朝他走來,是金雪浪,行色匆匆,走至他跟前又停住,急問說:“芳林,你怎麼樣了?”
宴芳林似乎並沒有聽見他們的話,直接走向了在靈棚下擺放的棺槨那裡。
那是一樁冰棺,近乎透明,周圍靈光閃耀,朝山道人一身白色衣衫,雪發乾淨而齊整,像是睡著了一般,唯唇色慘白。
朝山道人死了。
宴芳林幾乎不能相信。他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自然沒有欣喜,可也沒有傷心,他腦子一直有些發懵,感覺一切像是在做夢一樣。
自從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裡來的時候,他似乎就在“等待”朝山道人的死亡,在原著裡,這位師尊仿佛是注定要死的,而且會死在他的手上,然後栽贓給鬱青池。
後來劇情改變,他以為朝山道人的命運也改變了,事實證明一切確實都改變了,朝山道人算是死在他和鬱青池兩個人的手裡。
他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朝山道人,黑化的師尊於他而言太過陌生了,他似乎一直接受不了這樣的朝山道人,如今躺在冰棺裡的朝山道人,終於又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樣子。
仙姿卓然,高潔出塵。
他忽然記起自己第一次見朝山道人的樣子,朝山道人從黑夜裡浮現出來,青玉簪,雪衣白發,像從天而降的仙人,笑盈盈地問他說:“大半夜的,不睡覺,怎麼跑出來了?”
還有躺在他身邊的時候,溫熱的衣袍,還有淡淡的檀香味。
他鼻頭忽然一酸,垂下眼來,眼淚將落未落。
“你放心,就算是傾我全道門之力,我們也會把那個魔頭抓回來,生會見人,死會見屍!”韋芳道。
宴芳林卻沒有說話。
按照修真界的傳統,一門的掌門師尊過世以後,要停靈一個月,然後再送往鳳凰山火化。韋芳等人也承諾,會在一個月之內找到鬱青池。
柳梓楸和鬱青池落下的懸崖,叫躍虎崖,是無底深淵,從未有人下去過,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派人搜查過好多次了,卻隻搜到一些破碎的衣衫和血跡,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虎陽山靈氣重,山上什麼珍禽野獸都有,那躍虎崖人跡罕至,未知的野獸更多,柳梓楸和鬱青池,或許找個地方躲起來了,也可能已經被野獸吃了,所以屍骨無存。
因為柳梓楸的關係,劉鳳義帶領的仙留山出力最多,他們幾乎將躍虎崖翻了個底朝天,就連妖獸都抓到了許多,可如此找了大半個月,依舊半點蹤跡也未找到。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詭異的發現。韋芳等人曾用招魂術幾次做法,但朝山道人,鬱青池,乃至於柳梓楸,他們的魂靈卻都毫無蹤跡。
宴芳林休養了數天,等到法力恢複一些的時候,他絲毫沒有耽擱,直接偷偷去了躍虎崖。
他一直和鬱青池有某種神秘感應,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鬱青池還活著。
那些人找不到,他或許找得到。
一處極隱秘的山洞裡,柳梓楸奄奄一息,躺在鬱青池身邊。
他的靈力已經快要用儘了,身邊的鬱青池,並沒有死,還有一息尚存,隻是不知何故,遲遲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