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不像太宰心裡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想到什麼就直接問出來:“我之前來過?”
壹原侑子笑了笑:“來過,大概是六年前吧。你還從我這裡買走一樣東西。”
織田作自認為記憶力還不錯, 不然也不可能心心念念的想把好幾年前讀過的巨坑填上。作為一個不慎跳坑的倒黴蛋,像他這麼記性好有毅力、甚至還想自割腿肉的應該不多。
但對於這家店,他半點印象也沒有。
這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
他微微蹙起眉:“請問……我什麼時候來過,買了什麼?”
壹原侑子食指豎起,放在唇前,漆黑的眼眸裡有幾分神秘和魅惑:
“記憶分為兩種, 一個是心的記憶,一個是身體的記憶。即使心忘掉了, 身體也會幫你記得。我隻能說, 你與一些人相遇, 這並不是偶然哦。”
她沒給織田作再次發問的機會,話音一轉:“不如你先說說, 這次想買什麼?”
“唔……橫濱突然冒出很多奇怪的生物,有對付它們的辦法嗎?”
“四月一日!”侑子回頭朝屋裡喊了一聲,愉快地擺擺手:“把‘那個’拿出來吧。”
“來了來了。”
黑發少年——四月一日君尋拎出一個臟兮兮的麻袋, 搖搖晃晃的挪出障子門, 把麻袋塞到織田作手上。
這速度也太快了,仿佛早有準備。
“東西都給你了, 說明書也在裡麵。再不送你出去, 有人就要徒手拆房子了。”
侑子挑了挑眉,打趣一句,在織田作“多少錢”的詢問聲中, 她說:“代價上次已經付過一半,剩下的一半……”
她勾起唇角,“就幫我給外麵的那位殿下遞句話——自然的規範,時間的流逝,名為‘身體’的容器,名為‘心靈’的自我。這些,是所有生物共同的枷鎖。”
“任何生物都不例外,包括她。”
“破壞了枷鎖,是會受到懲罰的。”
這些似是而非的話,織田作聽得半懂不懂,剛想再問點什麼,眼前忽然湧出一片白霧。
視線再次重歸清晰後,他麵前隻有一堵白色牆壁,牆的另一頭是普通居民區。那座不存在於現世的華麗和式庭院,仿佛就像一場夢境般虛幻。
Yoko伸手在他眼前晃啊晃,“織田作?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織田作眨了眨眼。
見織田作身上沒什麼異常,少女放下心,目光轉到他抱著的麻袋上:“這是那個什麼魔女給你的?”
“嗯,說明書在裡麵。”織田作直接把壹原侑子讓他幫忙捎帶的話跟Yoko說了。
本來想著Yoko應該知道什麼意思,結果她更茫然:“魔女不都是穿著漂亮小裙子,拿著魔法杖跟人簽訂契約的嗎?怎麼這個魔女神神叨叨的?改行做神棍了?”
織田作想了想:“你說的那個,應該叫魔法少女吧。”
“魔女不是魔法少女的簡稱嗎?”
“唔,好像有道理。”
兩人麵麵相覷,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織田作歎了一口氣:“還是看看她給了什麼吧。”
紅白二色相間的球體塞滿整整一個□□袋,說明書還是手寫的,字跡有些淩亂:
「這玩意叫精靈球,捕捉時請拿球對準小精靈拋出,然後大喊——進來吧!」
Yoko:“……”
雖然她很向往打架時大聲吼出技能名這種操作,但是“進來吧XXX”什麼的,莫名給她一種羞恥感。
一點也不帥氣,她才不要喊!
異能特務科那輛標配的黑色商務SUV停在兩人身邊,太宰打開窗,笑吟吟的擺手:“我忙完啦,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也完事了吧?”
織田作關心地問了句:“和特務科談好合作了?”
這次太宰被派出來出差,就是為了促成港黑和異能特務科的首次合作,合作內容主要針對的是橫濱的生物入侵。
以它們的破壞力,不加以阻止的話,說不定其他城市也要跟著遭殃。於是兩方一拍即合,都沒去特務科總部,直接在車裡達成了協議。
“那正好,這個給你。”
Yoko直接把麻袋塞給太宰,還跟種田長官握了下手,十分有國家領導人的範兒:“同誌辛苦了,橫濱的和平就靠你們啦。”
她有點憐憫地看向種田長官光溜溜亮晶晶的頭頂——這是熬過多少夜、加過多少班,才練就出如此金光閃閃的頭頂啊。
過勞禿,是所有愛崗敬業人的勳章!
種田長官:“……不辛苦,為人民服務?”
不得不說,這位光頭大叔脾氣還挺好。
Yoko目光再次轉向太宰,定定地看著他。
太宰:?????
他又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Yoko語重心長:“少摸魚,多向你爹學習,平時少氣我,彆再讓我操心了知道嗎?”
太宰:“等等,你的語氣為什麼這麼像我媽?”
喜當爹的種田一臉驚恐:“姑娘,家有悍妻,這話可千萬彆讓她聽見。”
然後,在Yoko幸災樂禍的目光下,太宰那張軍警證件被種田長官當場沒收。
連帶著被沒收的,還有他身上的各種假證——警察證公|安證醫生證律師證……
種田長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一鍋全端,好歹給他留了張駕駛證做紀念。
Yoko:“等等種田老爹,你最應該沒收的就是他的駕駛證!他開的車不是通向幼兒園的車,那是通向三途川的車啊!”
織田作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
·
橫濱是個黑白通吃的城市。既是黑白共存,矛盾肯定不少。
有史以來第一次,黑白雙方如此和諧——港黑軍警攜手並肩,共禦外敵,人手一兜精靈球,共同奔走在維護橫濱和平的大道上。
隻見從前十分高冷的軍警,一手捏著小小的精靈球,一手夾著小精靈圖鑒複印版,語氣肅然:“進來吧,XXX!”
和他背靠背,又凶又酷的黑西裝墨鏡男咬著牙:“進來吧,XXX!”
兩人俱是一副吃屎的表情。
這畫麵太美,旁邊路過的吃瓜群眾笑嘻嘻地把這美好的場景用手機記錄下來,發到各種社交軟件上,還被頂上了熱搜前三名。
#我大橫濱牛逼,甭管你哪條道上的,生死仇敵都能一笑泯恩仇#
#818軍警和港黑的前世今生#
#正派衛道士和黑道大哥大的相愛相殺#
# awsl,這是什麼神仙cp,求太太產糧#
軍警小哥和黑道大哥對視一眼,呸了一聲,嫌棄地撇開頭。
一笑泯恩仇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但是崩人設這種事,當大家都不正常時,崩著崩著也就習慣了,而且時間一長還挺帶感。雖然台詞羞恥點,但有多少人能親身體驗抓小精靈的樂趣呢?
少女對窗外的雞飛狗跳絲毫不關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麵前的美食上。
Yoko:我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吃飯機器。
去東京前,太宰說好了請她吃飯。早就清楚這個女孩子不弱小不無助但很能吃的屬性,這次他特彆雞賊地請她吃的燒烤自助。
苗條嬌小的女孩子麵前盤子摞成山,引來眾人側目。自助店的老板暗中觀察老半天,最終咬著手帕奔走哭泣。
他決定以後在店門口豎個牌子:狗與藍披風少女不得入內。
太宰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缺德主意。他彎著眼睛看Yoko大戰烤乳豬,良久,語氣輕飄飄地問織田作:“織田作,你和Yoko小姐認識多久了?”
Yoko嚇得一口肉沒嚼直接咽下去,結果噎到了。
“呃唔……咳咳咳——!!!”
太宰你什麼意思!
她拚命給織田作打眼色,可惜織田作誤會了,還以為她要水。
“三年了吧。”
織田作無比熟練地給少女倒了杯冰鎮橘子汽水。
“三年啊……”太宰拖著長聲,眼神格外幽深:“比我想象的短呢。”
同樣的問題,一個說六年,一個卻說三年,怪有意思的。
Yoko好不容易把肉咽下去,用殺人的眼神鎖定太宰。
嘿呀,生氣了呢。
太宰攤手,笑得很無辜。
今日份的小交鋒,兩人各有輸贏,平局。
手機鈴聲打斷Yoko的死亡視線——
真央:“老大老大,你讓我們盯的那個電氣鼠,我找到了!我覺得這個老大你得親自出馬,它太難抓了。”
Yoko拍案而起。
她的金皮草披風有著落了!
真央直接發來了定位,是在橫濱美術館一樓大廳。三人抵達那裡的時候,有一隻超大的蜜蜂精靈正抖著尾針嚇唬參展的小學生。
“嗚哇我不要被蟄啊!!”
“媽呀救命——!!”
……
一幫小孩子被嚇得吱哇亂叫涕泗橫流。
Yoko剛要出手,有位特彆□□的少年先一步挺身而出。
他個子很高,肩背挺拔,一身縣立文高中的黑色製服,美術館義工的羽織披風一樣搭在製服外麵。
少年目光犀利,一手掃帚一手拖布,身姿靈活地勇鬥大蜜蜂,完美地躲避尾針同時發起進攻,動作穩準狠又非常優雅,就像在華麗的酒會大廳中央翩翩起舞。
他還會空中劈叉!
他還自帶bgm和特效!
“啊你們看有聖光!有聖光落在那個少年的身上!!!”
路人激動地說道。
周圍響起掌聲和口哨,少年在各種“哦呼”中一頓操作猛如虎,大針蜂被他用掃帚和拖把一把夾住,最後被姍姍來遲的軍警收進精靈球。
孩子們抹著眼淚圍到少年身邊,一個個激動地紅著臉,崇拜地看著他:“哇大哥哥你是超人嗎?”
榮耀加身,少年卻很謙遜:“不,在下隻是美術館的清潔工而已。”
Yoko舉起手,眼睛裡有小星星,語氣充滿向往:“教練我想學空中劈叉!”
少年:“抱歉,在下並不是專業教練,不過您可以去夏威夷,那裡有人會教您。”
太宰&織田作:“……”
眾所周知,夏威夷是少年特工訓練營,在那裡你不但可以學到怎麼開飛機坦克大輪船,還可以學空中劈叉。
“那個……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Yoko遲疑地開口。
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在下阪本,有何貴乾?”
“你身後有隻粉球球在對你示愛。”
真的,那隻胖成球的粉色小精靈眼睛裡都冒出了紅心心,絕對是看上你了啊阪本少年!
在阪本的協助下,軍警把這隻小精靈也收走了。
Yoko對這個叫阪本的少年很感興趣,她在阪本身上打了一個標記,就急匆匆爬上樓去抓電氣鼠了。
“啊我看到你了,這次你彆想跑!”Yoko擺了個自認為很帥的pose,將精靈球拋出:“進來吧!”
精靈球沿著拋物線落到電氣鼠頭頂。
“也不是很難抓嘛。”Yoko叉著腰洋洋得意。
然後——
duang~
電氣鼠把精靈球頂了回來。
織田作:“啊,失敗了呢。”
Yoko尷尬地摸摸鼻子:“成不成功的無所謂,重要的是姿勢要帥。”
她要像那個阪本一樣cool!
不過電氣鼠顯然不是好惹的,在太宰和織田作接連拋出精靈球時,它憤怒了。
“pi——ka——chu——!!!”
兩邊臉頰的電氣囊劈裡啪啦,瞬間放出十萬伏特,直奔Yoko而去。
雖然對Yoko沒什麼作用,但她也不想無緣無故被電一下。剛要躲閃,一個小孩子從身後的拐角跑出來。
“藍波,不可以在展廳亂跑!”
“阿綱追不上藍波大人,略略略~”
Yoko一愣,怕傷到小孩沒敢躲,十萬伏特直接落在她身上,把她一頭卷毛都電炸了。
小男孩正回過頭做鬼臉,沒看前路,直接撞到Yoko身上。
得,這孩子命裡該著被電一下。
“要——忍——耐——藍波大人怎麼能哭……哇嗚——!!!!”
電氣鼠趁亂溜走,少女頂著滿頭炸毛,一臉不爽地拽住小孩的奶牛裝後衣領,把他拎起來。
“你是誰家的熊孩子?再不聽話打你屁屁哦。”
“你給我等著嗚哇哇T﹏T”
這熊孩子人狠話不多,直接從頭發裡掏出一個火|箭炮。
Yoko反應很快,她也不知道這火|箭炮是什麼,她也不敢問,就直接把它拍飛了。
火|箭炮飛出去。
然後很不巧的倒扣在太宰頭頂上。
太宰:??????
你故意的吧?
來不及說表達自己的不滿,“嘭”地一聲,一陣煙霧彌散開,太宰消失不見了。
站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穿著沙色長風衣,身材高挑,容貌俊秀的青年。
·
初來乍到,青年神情中尚有幾分茫然。但在看到織田作時,他彎起唇角,眼眸中漾開笑意。
“波維諾家族的十年火|箭炮?”
他雙手插著衣兜,慢悠悠的走到織田作身邊,歪了歪頭:“哎呀,還真是十年前的織田作呢。”
織田作愣了愣:“十年後的太宰?”
“是我哦。”他的目光落到Yoko身上,一瞬間表情微凝,不過很快又恢複完美的笑容,微微彎下腰,語氣溫和:
“你就是十年前的阿橫吧?”
他唇角噙著笑,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和十年後好像沒什麼區彆嘛。”
Yoko慢慢皺起眉。
“你是……撒謊精?”
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青年——蓬鬆的頭發,琥珀色的眼眸,身上還纏著繃帶,眼睛上的已經拆掉了。
無論是笑容還是眼神,這個成年人遠比現在十幾歲少年明朗很多。
就像那些覆蓋在他身上厚重的陰霾,被風吹散了大半,換來一個清透圓融的、看似更好接近、卻也更難看懂的太宰治。
這也許是個很讓人放心的變化,隻是十年後的他對她的態度……為什麼反而比現在更生疏,就像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普通朋友?
太宰眨了眨眼睛,“怎麼了,阿橫?”
他叫她阿橫,語氣中卻帶著試探和陌生,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我……沒事。”
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整個人僵在那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Yoko不自覺地倒退幾步,和太宰拉開一段距離。
這個經曆很多也明朗很多的太宰,莫名讓她心中生出層層疊疊的不安。
·
棕發少年滿心愧疚,他抱著藍波,一遍又一遍的跟Yoko鞠躬道歉:
“對不起耽誤了您的正事,十分抱歉……阿噗——!!”
少年被某個天外砸來的“東西”撞了下腰,直接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