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百姓大多自願歸楚,部分不願順服的王族後裔……”
言及,謝懷安頓了頓,穩下心神:“皆已發配疆域及漠北。”
“哦?”池衍嗓音低沉:“既都妥了,金吾衛又是在奉旨緝拿些什麼?”
他深長的語氣,聽得謝懷安整顆心提了起來。
片刻,池衍微一側首,露出完美又冷厲的下頷線條。
他語色冷了幾分:“還不說嗎?”
謝懷安一震。
他知道宴席上,池衍身邊的女子,便是錦虞。
他也知,此事他們心中都互相明了。
何況自己暗中一路隨行入城,池衍如此心思深徹之人,又怎會不知,不過是之前他沒戳破和阻攔罷了。
其實從在九夷山,他決定求見他的那一刻起,皇帝背諾強留九公主的事,就瞞不過去了。
謝懷安的心沉了下去,垂下頭:“陛下之命,卑職不敢違抗,還請將軍莫要為難。”
池衍幽靜的眸心隱見陰鶩:“看來,是不將本王的話放在眼裡了。”
自他領兵起,便多出一條楚律——楚民定要甘願臣服,不服者不傷性命,隻遣至邊疆北域。
嘉延元年以來,他攻晉伐宣,曆來如此。
故而皇帝相中美色,可沒得逞之前又不敢被池衍知曉,這才派了金吾衛秘密將人抓回。
事到如今,也無需掩藏了。
謝懷安認命深吸了口氣:“將軍立律,本意是為無辜者謀得生路,然九公主金貴,倘若被流放,與死無異,請將軍網開一麵,允卑職將公主帶回。”
池衍眼底閃過一道暗瀾:“隻要她不願,就得按著律例來,沒人能逼她。”
“可是陛下……”
“就算是陛下也一樣!”
謝懷安在他的肅冷中頓住了話語,霍然抬眼,對視之間,生生打了個寒戰。
緩過神來,謝懷安咬了咬牙:“將軍如此,恐惹人非議。”
這話暗指他此舉是和皇帝作對,謝懷安那點心思,池衍如何不透徹。
池衍神色沉冽,“謝懷安。”
他淡淡側身,語氣不帶任何情緒:“叛變之人的忠心,最難讓人信任,隻肖如是一言,便能身名俱廢。”
他□□的威脅,令謝懷安心中大駭。
又見他狹長的眸子掠來攝人的目光:“你且記住,不該管的事,彆想。”
謝懷安自然知道,自己的命在那人手裡是連草芥都不及的,即便他統領親兵衛,也難免有一天皇帝對他生疑。
隻要池衍不容他。
謝懷安臉色僵白,他擰眉,略微局促道:“如果,公主她願意入宮……”
池衍並不想聽他多說,輕冷一笑:“你大可一試。”
夜間浮霧渺茫,風大了,江岸邊行人漸少。
兵衛仍守在橋頭。
其中一人止不住冷顫了下,探頭探腦地問:“元大哥,你說是不是在一品居的時候,謝統領衝撞了表姑娘,才被將軍喚到這兒來的?”
元佑兩手交叉縮在胳肢窩裡取暖,朝橋上張望了眼,言淺意深地點了點頭:“嗯……我看是。”
他話音墜地,便有人起了哄。
“總算見著將軍和女子親近了,我差點兒真要以為將軍是清心寡欲了。”
“哎你彆說,表姑娘這麼好看,這兩人站一塊兒,還挺登對!”
“就是年紀小了點兒……”
“這有啥,將軍喜歡就成,你瞧這才幾天,就如膠似漆的了。”
“那咱們以後,得改口叫夫人了吧?”
越說越離譜,元佑反手就賞了他們幾記爆栗,“去去去,都還沒成婚呢,彆瞎喊啊!”
“遲早的嘛……”
有人想到什麼,話鋒一轉:“元大哥,你不是有個打小定了親的小娘子嗎,何時結親呀?”
“對啊對啊……”
聞言,元佑豪爽的臉上浮出微微赧紅,掩飾般低喝道:“都站好了,再閒談,當心軍規伺候!”
就在這時,一人自橋上踱步而來,越過他們,白衣迎風翩然揚起。
眾人立馬站規矩了,齊齊垂首道:“將軍!”
方行過他們,池衍忽而頓足,深湛的眸子斜睨而來。
大抵是心虛,他們下意識挺直腰背,站成一列端端正正。
隻聽他語氣沉冷:“明日起,彆讓我在城內看到一個金吾衛的人。”
此話之意是要逐金吾衛出城。
眾人皆愣住,都以為是謝統領在宴席上冒犯了表姑娘,故而將軍動了怒。
“是!”
領命後,他們不由想著,看來今後得注意著些,萬不能招惹到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