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蘊極溫存, 恍若他從未離開過。
錦虞猝不及防怔住。
白日尚還在失望他沒來,今夜他便突然出現,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有那麼一瞬, 她甚至懷疑自己在夢裡。
見她靜下來了,那人輕捂她唇的手緩緩放開。
微涼的指尖好似無意掠過她側臉,沿著玉頸滑下,雙手交疊在她腹部。
他隔著狐氅, 從背後擁了她在懷。
花園裡, 明月下。
微風送來他身上淡淡好聞的男子氣息,一切都隨之漸漸幽謐深遠。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說長不長。
但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日子再短,都特彆難熬。
兩人都未說話。
那人下巴擱在她肩上,臂膀溫柔又強勢地摟緊。
驚喜來得意想不到,錦虞似乎依然難以置信。
良久, 她才輕緩開口:“……阿衍哥哥?”
小姑娘那小心試探的語氣,像是生怕打破了這一刻的美夢。
池衍輕笑一聲:“嗯?”
那漾入耳中的尾音,低幽,慵繾。
春風化水般,錦虞終於慢慢從恍惚中清晰過來。
他真的回來了。
唇邊不由笑意漸漫, 錦虞不動聲色往後靠了靠, 主動更貼近他一些。
之前每每想到他們之間隔著山海的距離,她就覺得相見遙不可及, 而今重逢了,一時間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錦虞偎在他臂彎裡, 安安靜靜的。
嗅著小姑娘發間的絲縷清香, 池衍緊繃的神經完全鬆懈。
此刻, 大抵是這兩個月以來,他最愜意的時候。
池衍合目,枕在她頸窩。
夜半花滿庭園,他聲音溫緩:“我不在,笙笙有乖麼?”
在他麵前,她不由自主便溫軟下來。
錦虞小小地點了頭,“嗯,乖的。”
隻聽那人含笑道:“有多乖?”
心窩暖意融融,錦虞悄悄拉住他一隻手指。
略帶一絲羞意,軟著聲:“很想你……”
大概是喜歡她這個回答。
那人低低一笑,微俯,溫熱的唇在她側頸印下淺淺一吻。
他的親昵,惹得錦虞一瞬輕顫了顫。
心底漣漪四起,又生澀得不想表露。
她咬著唇,斟來酌去,最後小聲道:“你都來了,怎麼白日沒有找我呀?”
難怪當時她問起,元佑那家夥吞吞吐吐的。
攏了她的小手進掌心。
池衍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哥哥這不是想著……偷偷來將笙笙劫走麼。”
這話倒是讓錦虞懵住了,“……啊?”
那人微重的鼻息流連到她耳畔。
隻聽他清晰咬字,低沉又蠱惑:“劫回楚國。”
錦虞一愣,反應過來,心驀然跳得飛快。
頃刻之後,她徐緩轉過身去,和他極近相對。
在男人胸膛前,低下紅紅的小臉。
錦虞笑意輕抿:“不用你劫……”
見她低眉垂目,靦腆可人,池衍唇邊笑痕深了些。
如玉修指伸過去,將她頸間的狐毛領攏了攏。
正要言語,便聽小姑娘驚呼著“啊”了聲。
池衍微一垂眸:“怎麼了?”
焦急中含著一絲無措,錦虞苦著臉:“烏墨跑出來了,我找不著它,怎麼辦呀?”
聞言,池衍淺笑不語,淡然自若地看著她。
錦虞擔憂不已,方想說去尋一尋,夜色朦朧間,忽而有一抹白影躍入餘光。
她下意識低眸望去。
這才發現,烏墨正蹲在那人腳邊,蓬鬆的尾巴一揚一揚。
眸光倏亮,錦虞驚喜萬分。
仰起純稚的臉蛋,俏然一笑:“烏墨是出來找你了嗎?”
池衍挑了挑劍眉。
“它怎麼知道你來啦?我都沒感覺到……”
說著,錦虞紅唇微嘟,頗有一點兒嬌嗔的味道:“你一來,它都不聽我的話就跑掉。”
這是要怪他頭上了。
池衍略一沉吟,笑意猶在,卻是正經說道:“那笙笙一直跟著我,它就不會亂跑了。”
被他逗得雙頰更紅,又忍不住輕笑出來。
恰在此時,隱約有腳步聲從宮門外傳來。
而後宮奴悄聲的話音在不遠處響起:“方才那邊好像有動靜,過去瞧瞧看,彆擾了公主歇息。”
聞聲,錦虞猛然回神。
可不能叫皇兄知道阿衍哥哥半夜溜進她寢宮。
隨即,錦虞利索彎下腰,抱起地上的烏墨。
然後她拉住那人的手,不假思索帶他跑回了寢殿。
從花園一路躡回殿內,錦虞仔細無聲合上門。
隨之,她又嚴謹地伏在門框探聽了須臾。
那盞雕鸞落地燈是暗著的,也未有燭光。
唯獨窗台邊,擺在梨花架托上的那顆夜明珠,皎潔的光華淺淺瑩亮那一尺三寸地。
烏墨三兩下跳回窗台。
趴伏在那兒,像極了守門的小侍衛。
再三確定沒人發現後,錦虞才回過身去。
那一瞬目之所及,是男人勾心的桃花眸,和眼尾那一點淚痣。
四目相撞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裡,充斥情愫。
對視之間,兩人都轉出一笑。
池衍伸手撥了撥她散在肩頭的秀發,“荔枝甜不甜?”
乖乖站在他跟前,錦虞莞爾:“甜,我每天都吃。”
見她若無其事彎著唇,池衍失笑。
抬指彈了彈她的腦門:“也不怕吃多了內熱。”
錦虞輕一咬唇,虛虛笑了笑。
她自然,不會將自己被皇兄勒令少吃的事告訴他。
早便瞧見了窗台附近,盒邊剝下的荔枝殼。
那人目光極具穿透力,“這麼晚了,是在偷吃?”
在他洞察人心的注視下,錦虞便越發心虛了。
她垂眸攪動手指,毫無底氣地小聲道:“才、才不是呢,皇兄說我沒幾兩肉,所以想多吃點兒……”
小姑娘一撒謊便緊張,池衍含著笑,倒也不拆穿。
他眼底一片溫柔,聲音卻低得略有一點兒啞:“那過來,哥哥摸摸看,長胖了沒。”
好似被他蠱惑的口吻一下奪去了心魂。
錦虞不多遲疑,便就聽話地緩緩近了他兩步。
還未站穩,那人的手就握上了她纖細的腰肢。
他攬臂略略使力,錦虞微一踉蹌,便整個人跌入了他堅實的胸懷。
自窗台那兒流溢而來的淡淡光暈,蘊襯得兩人陡然靠近的呼吸,萬般曖昧迷離。
錦虞小手搭落在男人的胸肌。
他今夜穿的是月白色的軟袍,沒有堅硬銀鎧的阻隔,她輕輕貼著,好似能感覺到他心口的起伏。
他的心有力跳動著,沉重,卻也深緩。
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錦虞下意識紅了臉。
想到之前分彆時,他便就是在這兒,按了她在門上……
正垂著腦袋胡思亂想。
錦虞忽而感覺到那人緩緩挑開了她身前的狐氅,往裡探去。
她呼吸一窒,所有思緒全都凝在了他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