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血花飛濺出來,一柄橫起來有一個人半肩寬的巨劍,豎著刺入了千重月的心臟。
她控製不住張開口從喉嚨裡擠出一大口上湧的鮮血。
地牢靜了一秒。
隨後猛地炸開了鍋。
“千,千重月死了!?”
“千重月真的被殺死了嗎!!”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老兄你趕緊再補一刀啊!!!”
壓抑許久的惡人徹底瘋狂,高聲叫囂著讓棕熊趁機下死手。
完全沒有預料到成功來得如此容易的棕熊,整張粗狂的臉興奮到扭曲。
他立即牢牢握住巨劍,準備抽出來之後將半死不活的千重月直接原地斬殺。
但哪有這麼容易。
他抽劍的動作頓住了。
緩緩掀開暗紅色鳳眸的千重月,雙手如鐵一般牢牢地握在了刀刃上。
她綻開一抹帶著血腥味的笑容,當著棕熊的麵一點點把巨劍用不容反抗的力量抽出來,而後輕輕鬆鬆地將之折斷成片片殘缺的碎塊。
震驚到無以複加的棕熊看著她胸口前麵那個汩汩流血的大洞,表情瞬間如同見了鬼一般。
沸騰的地牢也恢複了寧靜,所有人幾乎是大氣都不敢出。
“讓你失望了啊。”
隨著這淡淡的一句感慨出現,並未使用到半點兒的法術的千重月,一瞬來到棕熊的跟前,將手掌摁在了他的胸口上。
隻能看到棕熊後背的惡人,隻能聽見令人牙酸的皮肉撕扯聲,疑惑不已的他們看向對麵人,發現那群正麵觀看全程的人已經都縮到牢房角落裡去了。
千重月不緊不慢地將伸出去的手收回,平靜地看著棕熊的表情凝固在恐懼,最後失了生命體征,像一座大山般朝著後方嘭地倒下。
她將還在跳動著的心臟仍在地上,淡定地召來瑟瑟發抖的下屬將格鬥場處理乾淨。
又一次成為不敗神話的千重月步履平穩地走出地牢,在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的地方,她一成不變的神情終於裂開了一條縫。
“噗。”
千重月吐了口血,痛苦地呼吸著。
她雖然沒有心臟這種東西,但胸口破了個大洞還是很要命。
若不是.....她今日也無需遭這樣的罪。
思緒萬千的她心情差到了極點,回到魔宮後過路的每一個魔修看到她都忍不住抖著身體跪下。
精疲力儘的千重月一步步踏進寢宮,剛想拿出藥來為自己療傷,一直在等著她的白又白忽然出現。
他原先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後來又催眠自己千重月胸前那灘血是彆人的。
但看著她慘白著嘴唇將破掉的衣衫撕開,一條巨大無比的傷口猝不及防展現在他眼前。
白又白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尊主你怎麼會,怎麼會傷成這樣。”
“藥藥藥呢!宮中有沒有妖醫,宮中有沒有魔醫!”
“怎麼辦怎麼辦,血止不住,血止不住啊嗚嗚嗚——”
白又白抖著一雙手想幫千重月一點忙,但他甚至連對方遞過來的藥瓶子都不甚拿得穩。
身心俱疲的千重月抽不出力氣來安撫他焦躁的情緒,隻能夠低著頭為自己胡亂上著藥。
“我來我來,你都沒有撒在傷口上!”
勉強控製住情緒的白又白憋著氣,接過藥瓶在一個巨大的傷口上撒藥,畫麵極其恐怖。
他看著幾乎能夠透過背後微光的傷口,憋了半天實在是憋不住,一邊動著手一邊忍不住淚流滿麵。
“都說了不要再接著無止儘地殺人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聽。”白又白抽噎兩下,雙眼通紅,“若是下次,下下次不再這麼幸運,你真的死在了彆人手上該.....”
“死?”
一直沉默的千重月忽然啞聲道:“你覺得本尊會死?”
“不然呢?六界之中有誰能永遠刀槍不入不死不滅?”白又白心臟跳動得飛快,他雖然知道這些話可能會惹怒千重月,但他不能夠再坐視不理,“縱使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可同樣也避免不了暗箭傷人,亦或者早有預謀的圍殺,你覺得你能全都防住嗎?像今天這樣?”
千重月鬆開的手忽然握住,眉心跳動了一下。
“沒人能殺死本尊。”她坦然地反駁白又白,“除非本尊自殺。”
白又白撒藥的手一頓,死死克製住的火氣終於衝破最後的理智,瘋狂地湧上大腦。
“你憑什麼這麼自大!?”他握著藥瓶後退兩步,表情痛苦地看著千重月,“難道眼前這血淋淋的傷口還不能夠讓你醒悟嗎?你不是無人能敵的!你也會死!”
“我不明白你為何總是有目的性地去殺人,但因為我選擇相信你,所以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多嘴去問。”
“可是你讓我看見了你的不開心,看見了你的痛苦,看見了你也會受傷,你讓我如何自處?”
“我喜歡你我愛你,弱小無能的我不敢去奢求太多,至少希望你能好好的。”
“可你現在這是什麼模樣?沒人能殺死你?你聽聽這話你自己信嗎?你信嗎?”
他情緒爆發得太過於突然,千重月一時之間居然愣住了。
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還在白又白的臉上看到了牢牢烙印在心中的某種神情。
他臉上的神情,一如當初門派內那對她愛護有加的小老頭,看見她血洗反叛者時,那大失所望的表情。
當時的她如何?
是無力的,甚至是想要解釋的。
現在的她背負著無法說出口的秘密,身上還帶著堪稱為恥辱的傷。
所以怒不可遏的千重月第一次在白又白麵前情緒失控,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本尊?”
她硬著一顆玄鐵做的心,冷漠地注視著白又白因為缺氧而漲紅了臉。
“你有什麼資格朝本尊露出憐憫失望的嘴臉?”千重月不斷將手掌收緊,看著他懸在半空中放棄掙紮,“你以為你算是什麼東西?無名無分跟在本尊身側替本尊暖床,此事值得你如此驕傲?”
“一隻本尊動動手便能夠捏死的玩物,膽敢踩到本尊頭上來,本尊看你是活膩了!”
隨著最後一聲怒斥,瘦小的白又白被遠遠砸了出去,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落在了地上。
他撫著發疼的脖子不斷用力地咳嗽著,倒在地上縮成小小一團。
眼中沒有絲毫溫度的千重月看都懶得再看一眼,抬起腳便準備離開。
一聲伴隨著哭腔的嘶啞呼喚卻止住了她的步伐。
“千,千重月,我問你.....”白又白沒有那一刻比現在更想死,鼻子酸楚到無法呼吸,“你到底,到底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好蠢的兔子。
直到現在還在糾結這種沒用的東西。
千重月沒有轉身,隻是遙遙望著窗外慘白暗淡的月。
她動了動唇,對於他們這段保持了許多年的親密關係,隻用了三個字來結束。
“你也配?”
話輕如羽,落下那刻卻比劍還鋒利。
沉重的呼吸聲驟停了一下,隨後是液體砸落在地的聲音淅淅瀝瀝響起。
有人大張旗鼓地來,最後悄無聲息地走。
直至一整個夜,都不曾再有他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