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陽春陪她去醫院補牙,她的包也不用時刻抱在肚子上,有小陽春替她拿了。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才算步入正軌。
牙齒補完,頭兩天她還不適應,老用舌頭去舔,吃東西也不敢往那邊嚼,連刷牙都會變速,一到那位置,手勢就成了小心翼翼。
小陽春看著好笑,晚上在衛生間抽走了她的牙刷。
她剛漱口,還沒開始刷,“彆告訴我你想染指我的牙刷。”她道。
“你牙刷鑲金了?”小陽春捏住她的下巴,“張嘴。”
“你要乾嘛?”
“我幫你刷。”
她從善如流,張開嘴巴。
小陽春動作利索,沒她這麼磨蹭,她含糊不清地說:“你輕點。”
“刷不爛。”
“我怕補的那個位置掉渣。”
小陽春再忍不住笑,捏她的臉:“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你還刷不刷啊!”她張著嘴,再等下去牙膏就要被她吞進肚了。
結果因為一直張嘴說話,口水先滴落了下來,小陽春大笑著擦了擦她的下巴,她想搶回牙刷,小陽春把手臂舉高。
“現在幫你刷。”他道。
“我自己來,我手沒殘!”
小陽春強摟住她,把她按在盥洗池不許她動,“這次認真幫你刷,張嘴。”他捏著她兩腮說。
結果這次刷牙刷了十幾分鐘,回臥室時,小陽春的電腦信息提示不斷。
他沒急著看電腦,先看手機。
她問:“你媽還沒回複?”
“嗯。”
小陽春母親在柬埔寨經商,最近工作上遇到麻煩,前幾天她跟小陽春說有幾個柬埔寨當地人威脅她,但她已經解決了。
小陽春不放心,每天都跟他母親聯係一次,進洗手間前他跟他母親發了條信息,他母親現在還沒回複。
她道:“你跟你媽打個電話吧。”
小陽春很少跟他母親通過電話交流,因為溝通少,他母親習慣說教和命令,他平常不想應付。
但現在情況特殊,他自然不會猶豫,電話直接撥過去,雖然響了很久才接通,但至少他母親聽起來平安無事。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害我洗澡洗一半跑出來接電話。”他母親抱怨。
掛點電話,她撲床上抱起枕頭說:“我覺得你媽是不會被人欺負的。”
小陽春按了按她的腦袋:“當我聽不出你話裡有話?”
她悶在枕頭裡說:“你電腦一直響,快看看!”
“是同學。”
小陽春近期在忙著寫論文,大學最後一年,他的課業特彆重。
她不吵他,抱著枕頭靠在他旁邊看書,偶爾掃一眼他的論文,完全看不懂。
電腦鍵盤響個不停,有序的律動讓人昏昏欲睡,她正迷糊,忽然被人摟住了脖子,頭腦清醒了一瞬,她順勢靠到他胸口。
小陽春依舊專心論文,但時不時地就習慣性低頭親她一下,瞌睡蟲漸漸被親走,她哪裡還睡得著。
睜眼見到電腦光,她抬手擋了下,小陽春捉住她的手:“還以為你睡著了。”
“我又不是……”她正要說她又不是豬,看見電腦聊天界麵上的文字,她戛然而止。
她英語水平一般,但日常對話沒有大問題。小陽春的同學是英國人,正跟他討論考研的事。
她轉頭問:“你要考研?”
小陽春說:“還沒確定。”
她從他胸口離開,小陽春電腦倒在被子上。
“那什麼時候能確定?”
小陽春大約聽她語氣有異,所以沒管倒下的電腦,他說:“這幾天。要真考研,至少得提前半年做準備。”
“考英國的研究生?”
“是。”
“……不能考國內的嗎?”
小陽春把她抱過來:“英國讀研隻要一年,不管比較哪方麵,都是英國讀研更好。”
“我以為你還剩半年就能回國。”她道。
小陽春顯然聽出了她的意思,他捋著她的頭發,哄她:“你大學畢業,我也正好念完研究生回國,時間剛好。”
“沒有剛好。”她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她知道她沒道理阻礙他的前途,也知道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可就像馬拉鬆已經跑完大半程,終點線近在咫尺的時候,製定規則的人突然把這根線拉遠,遠到她遙不可及。
她還剩下僅有的一口氣,她不知道這口氣能否支撐她抵達那處遙不可及。
在這一刻,穿進她四肢和關節的線仿佛有所鬆動。
她清醒的意識到,明明是他先在高二那年的冬天勾|引了她,如今他卻遠比她理智。
就像他明明早就喜歡她,卻毅然選擇出國留學一樣。
小陽春伸手拉她,她一把拍開他的手。
這一晚她離他遠遠的,沒睡好,意識始終渾渾噩噩。
聖誕假期不長,跨過年,再過沒幾天小陽春就要返回英國了。
2020年數字特彆,但她還沒更換桌上的日曆本。
小陽春離開前兩天的夜裡,她陪同學慶生,七八個人在KTV唱到淩晨,她興致不高,不唱歌也不喝酒,小陽春的信息她沒回,電話也不想接。
同學中有人喝醉,她把大家送回學校附近的賓館,以前同寢的室友拽著她,讓她也睡這裡。
她說:“我有地方住。”
室友喝醉了:“胡說,你敢住外麵,小心宿管抓你!”
其他同學也來拉扯。
她根本鬥不過這幫耍酒瘋的女生,沒好氣地被她們按在了床上,又被她們蓋上棉被。
小陽春在外麵拍門的時候,她差點就要睡著了。
同學去開得門,她從床上坐起,詫異地望著門口。
小陽春四下掃了一圈,才退後一步,站在外麵說:“穿上衣服出來。”
有人沒見過小陽春,悄聲問她:“這是你男朋友?”
她沒答,把羽絨衣穿上了,這回同學沒來攔她。
一走出客房,她手腕就被小陽春拽住,出電梯時他還沒放。
她問:“你怎麼找來的?”
小陽春沒答。
她使勁抽手,小陽春用力將她一拽,半拖半抱把她弄回小區。
她後來才知道小陽春在附近找了她兩個小時,她和一幫人進酒店的時候,他正隔著馬路望著她,他在外麵等了半天,以為她這晚不回來了,所以才上去把她捉了下來。
“你鬨夠了沒有!”小陽春把鑰匙往鞋櫃一扔,鑰匙先砸上牆,劃出一道痕。
“我什麼時候鬨了?!”她不甘示弱。
她和小陽春從小打到大,除了初次見麵那一次貨真價實的爭執,後來他們再沒認真吵過一次。
這是他們長大後第一次認真吵架。
“我們這樣永遠見不著麵和分手有什麼區彆!誰知道你在英國會認識什麼人!”
“你為什麼就不能來英國看我?那回暑假我把我房間東西全換了一遍,就等著你來!”
她喉嚨撕痛,小陽春下頜緊繃,他們誰也沒讓誰。
直到小陽春拖著行李箱離開,他們也沒和好。
小陽春要先去柬埔寨看他母親,再轉機回英國,她在學校考試,沒有去送他。
她捏著筆,按著卷子的手指甲泛白,心臟從抽痛漸漸變得平靜。
她身上的線斷了一根。
下課回家,她打開冰箱,看見保鮮碗裡是剝好的葡萄山竹和龍眼,冰箱門上還有六瓶新購的味全每日C葡萄汁。
小陽春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說:“我到柬埔寨了。”
她把保鮮碗放桌上,打開蓋子,先吃了一顆葡萄,再吃一粒山竹,再吃一顆龍眼。
窗外落著雪,美得像一幕電影。
那時的她不會知道,後來她和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和小陽春再一次見麵時,已經恍如隔世。
風拂過,白色窗簾緩緩落下,酒店客房裡依舊菜香撲鼻。
蔡晉同打完電話,從陽台回來,對他們說:“我猜得沒錯,那根本不是賊,就是個狗仔。他見你爸媽上午的時候坐車離開小區了,懷疑你也藏車裡走了,你們家沒人,所以他才想趁天黑摸去你家找你的料。”
喻見捧著碗,慢慢嘗著牛舌,明明不太辣,可她卻覺得喉嚨被刺痛了一下。
“哦。”她說。
孟冬夾起下一片牛舌,放進湯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