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咱走,你哥都那麼大的人了,他自己會回家的。”
劉三妹臭著一張臉從牛老木家門口離開。
感情那天人家打量她這張臉,是在瞅她像不像老樹根子啊!
“奶……”
寶寶嚅了嚅嘴唇,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臉色。
畢竟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孩子,寶寶很快就將老太太此刻的臉色和這些天的變化聯係在一塊了。
不是吧,難道她甄寶寶在八歲這一年,還能迎來一個爺爺?
不過按照奶奶今天的心情,這個爺爺似乎有些懸。
“嘖,看見老甄寡婦那張臭臉了嗎,估計今天沒從牛老木那裡占到便宜呢。”
“那肯定啊,人家又不是傻,一次兩次可能拉不下臉,這三番五次的,哪能任由她占便宜。”
住在牛老木家附近的一群婆娘看著劉三妹負氣離去的背影,互相使著眼色。
“你們有沒有覺得老甄寡婦這段日子去牛家去的太勤了,她這麼一個寡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總往鰥夫家裡跑,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啊。”
有個婆娘無意間看透了真相。
“怎麼可能,人家牛老木能看上她?人家做了幾十年城裡人,眼光高著呢,再說了,一個是退休工人,一個就是潑皮寡婦,兩人哪裡般配,牛老木瞎了眼,能看上這麼一個克夫克子,命帶不詳的女人?”
說話的那個女人似乎和劉三妹有仇,言語間很看不上她。
隻不過她提到克夫克子,其他女人忽然想到再怎麼說,當年劉三妹的兒子也為村裡人做了很多實事,不管劉三妹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現在拿她早死的男人和兒子說事,都有些不地道了。
於是一群人嘻嘻哈哈岔開了話題。
不過牛老木肯定看不上劉三妹,這一點似乎成了她們所有人的共識。
“大哥,平日裡你可以跟著甄寶力練習技術。”
吃完飯,林蕊走到正在擺弄一塊木頭的大哥林磊身邊說道。
“彆逗了,就甄寶力?”
林磊直接被妹妹的話逗笑了,“那個笨蛋可是咱們這些人裡進度最慢的。”
他不明白,是什麼讓自己妹妹產生自己應該跟著甄寶力!力學的念頭。
在下溝村,甄寶力從來都不是什麼讓大人作為教育自家孩子模板的人物,他一點都不機靈,性子憨厚,開始念書後,更是常年墊底,從小學一年級起就沒有考過及格以上的分數。
村裡人提起甄寶力,隻會說這孩子挺好,可惜就是笨了些,估計這輩子也沒啥大出息了。
就這樣,他妹妹居然還說自己應該跟著甄寶力練習技術,他能不笑嗎?
“哥,你可彆笑話他,他將來很有可能是你們中間最有出息的人物。”
林蕊抿了抿嘴唇,看到大哥譏諷嘲笑她上輩子女兒的父親,頗有些不自在,作為知曉一部分未來的人,她知道將來甄寶力在木雕上的成就有多大。
在她嫁給甄寶力的時候,他每個月就能靠木雕掙百來塊錢,在她重生前的那段日子,甄寶力的月收入更是逼近兩百大關,當時村裡人都覺得,甄寶力很有可能會成為全村第一個萬元戶。
“哈哈哈,你咋知道的。”
林磊捧著肚子笑翻了,覺得自家小妹傻的可愛。
“我做夢夢到的。”
林蕊並不算特彆聰明的人,她重生前,剛成為一個母親不久,在八十年代初,她也還沒來得及真正感受到改革開放的浪潮。
她隻是一個有點私心的普通人,並不是強大到一重生就能大殺四方,說謊麵不改色的女強人。
“反正你彆管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將來會很厲害。”
林蕊有些慌亂地說道,其實她對甄寶力並不太了解,當初他們結婚也是雙方大人都說好,他們隻見過幾次麵,彼此沒有惡感,就定下了這樁終身大事。
她隻知道甄寶力跟著牛老木學手藝,每個月都能掙不少錢,至於甄寶力學藝那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是不是一開始就一鳴驚人,她都一概不知。
“甄寶力的表現不好嗎?”
林蕊以為,甄寶力後來那麼厲害,應該從學藝初期就表現出天賦才對。
“都學了一段時間了,他還在刨木頭呢。”
林磊很不屑地說道,牛老木那兒陸陸續續又收了幾個徒弟,現在在他那兒學習的學徒一共有七人,林磊的進度在七個人裡算是比較拔尖的,他自然有自傲的資本。
“不過老師最偏心!心甄寶力,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兒好。”
說到這兒,林磊眼神古怪地看了眼自家小妹,小妹也誇甄寶力好,難道那個憨憨會什麼歪門邪道,還能蠱惑人心了?
“牛師傅偏心甄家小子?”
林母端著盆出來準備在院子裡洗碗,正好聽到了兒子的這句抱怨。
甄寶力就安安心心刨木頭,牛老木能指點什麼呢,隻有在甄寶力手法力道不對的時候點撥一下而已,可兩人的氛圍就是比牛老木指點彆的學生時親近,這一點,孩子們都感受的到。
“咱們可是交了拜師禮的。”
林母有些不高興了,每個月五斤糧食呢,家裡其他孩子上學,一學期也就五毛錢而已,跟著牛老木學半年的花銷,足夠家裡其他孩子一年的學費了。
甄家什麼都不出,就是抽空給砍些柴,挑些水,都是些不要錢的東西,就跟著牛老木把手藝學完了,簡直占大便宜了。
“明兒你去你師傅家的時候和他說說,以後咱們也幫他砍柴挑水成不?”
林母對著兒子問道,既然這些東西可以抵學費,那完全沒必要浪費糧食啊。
“我不,這多丟人啊,要去你去。”
林磊變了臉色,作為家裡的長子,早些年林家二老還在的時候,最疼的就是他這個大孫子,林磊比家裡其他幾個孩子都要傲氣,現在林母要求他去找老師說家裡不想給學費,希望能用砍柴挑水來抵糧食,這讓林磊怎麼說得出口呢。
“咱們家又不缺這點糧食。”
林磊很不高興,他們家又不是甄家那樣的落魄戶,一群寡婦孩子,連個掙工分的壯勞力都沒有,早些年老甄寡婦乾了多少丟臉的事情,他家為了一點糧食可以沒臉沒皮,他可做不到。
說罷,林磊就氣呼呼地把手裡的木頭扔在地上,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這孩子,氣性怎麼這麼大,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嗎!”
!
林母心裡委屈,要不是兒子抱怨牛老木偏心,她能想到這一茬嗎。
“娘,哥還小,再大點就懂事了。”
其實林蕊也不是很讚成她媽的做法,可現在她媽難受,她總不能再火上澆油了吧。
“你比他還小呢。”
“這甄家人做事就是沒臉沒皮,當初要不是我攔著你爸,咱們家保準被那倆寡婦纏上。”
不過她總歸還是不願意怨自己的孩子,於是就將這股邪火撒在了甄家人身上。
當初她男人和甄山坤一隊,甄山坤沒有活著下山,彆人都覺得和甄山坤一隊的人要付一些責任,可他們怎麼不想想,當初是甄山坤提議要上山的,他是大隊長,又有打獵的經驗,他本來就應該保證其他人的安全啊。
一想到那個時候甄家倆寡婦輪流坐在他們這幾戶人家家裡討要糧食的嘴臉,林母就十分來氣,就算一開始還有點感激,這些年也被磨沒了。
林母念念叨叨。
甄家實在不是良配,甄寶力這個人就不用說了,呆呆笨笨,一看就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不過這倒無所謂,現在所有人都覺得男人隻要有力氣能掙工分就好,甄寶力的身板還挺結實的,應該能掙全工分,而且男人傻一些也不會有太多花花腸子,反而更好控製。
可惜啊,除了這一點,甄寶力就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優點了。
甄家一群女人,等到老甄寡婦去世後,甄老頭的那份烈士補助就沒有了,甄家那個丫頭好像被部隊看中了,將來可能會去當兵,可那又有啥用呢,一個早晚要嫁出去的女人,她掙得那些錢還能給娘家人用不成?
到最後,甄寶力那點工分既要養老婆孩子,還得養寡母,恐怕連給將來兒女建房子的錢都攢不下來。
現在甄家唯一拿得出手的財產,也就甄老爺子留下來的那套老屋了,可那也是房齡幾十年的老房子了,現在哪家娶媳婦,不翻新兩間屋子呢,林母估摸著甄家的條件,恐怕連一份像樣的彩禮都拿不出來。
!“你和孩子說這些乾啥。”
林父從屋裡走了出來,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還說錯了不成?你們這老的小的,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
林母懟了回去,“你說,你是不是還在怨我當年攔著你不讓你幫甄家那群寡婦,你是不是對徐盼好有啥歪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倆當時的眼神都不對了。”
林父沒想到自己這麼尋常的一句話還能引火燒身。
“成,我不說了行吧。”
林父板著臉,耷拉著眉毛轉身走回房間裡。
要不然怎麼說寡婦難呢,當初他真的是因為心懷愧疚所以幫著甄家倆寡婦做了一些體力活兒,結果幫著幫著,到是幫出錯來了。
為了自己小家的安寧,林父也隻能虧著良心不去看甄家人過得怎麼樣。
好在劉三妹和徐盼好都是堅韌的女人,不管用了什麼方式,總之她們將兩個孩子都養活了,現在一個學手藝,一個將來要去部隊當兵,林父覺得自己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