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葛石燕說的擲地有聲。
眾人沉默了,是了,也不知道哪裡穿出來的風言風語,說葛石燕這個後娘麵甜心苦,可她要是真是個心苦的,傅時春喝傅月夏的日子哪會這樣好過。
尤其是傅月夏,有那樣一副體麵的嫁妝,三五不時還回娘家吃飯的姑子真是滿村子打燈籠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現在我們是真的沒辦法再住在一個屋簷下了,!,人家煩我,總覺得我在搜刮他家底兒呢,我也怕他,哪天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我們娘幾個弄死了,既然都看不慣對方,那乾脆就分家好了,反正我再怎麼好,人家也沒把我當娘看,我也不求他們養我的老。”
她都說了那麼大一通了,讓那些想要勸她彆分家的人也說不出勸阻的話來了。
“分家吧!”
葛石燕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傅大岩,輕聲歎喂道。
傅大岩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哪還有平日裡的精氣神,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一樣。
傅家的家產並不算多。
現在住的老宅子,三畝上等田,八畝中等田,十二隻母雞,兩隻公雞,三隻水鴨,鍋碗瓢盆、農具若乾……
“家裡怎麼可能隻有這麼點銀子!”
馬梅芳滿是不信,他們之前都攢下了二十來兩的私房銀子呢,葛石燕那裡是大頭,不可能隻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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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點銀子,愛信不信,誰讓倆孩子接連兩次落水,光給他們看病都花了不少銀兩。”
這話說的,矛頭又到了大房的身上。
“你們都給我閉嘴!”
傅大岩抽著旱煙,眉頭緊鎖,形成一個川字。
也是葛石燕精明,早在發現繼子靠不住,準備摟錢的時候,她就開始各種鋪墊,時不時就在老頭子耳邊念叨現在布匹、油鹽醬醋價格飛漲、家裡人情往來開銷的增加……
久而久之,傅大岩也覺得銀子不經用,對於家裡的家底,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
“老幺念書每年要交二兩束脩,加上筆墨紙硯,一年起碼得花六兩,我不多要,就拿八年的學費,一共是四十八兩。”
說著,她數了四十八兩到自己那兒。
“都分家了,老幺的束脩憑什麼從公中走?”
攏共就那麼點銀子,葛石燕還拿那麼多走,傅時春兩口子急地眼睛都紅了。
“按你們娘說的算,這是之前就說好的。”
傅大岩吧噠吧噠!抽了幾口煙,沉聲說道。
“雖然分了家,可老大和大姑娘的婚事都走了公中,老幺也不能漏,之前老大娶妻彩禮加酒席花了五兩,這年頭辦酒的價格年年都漲,十年前娶一個媳婦彩禮隻要二兩,現在三兩都打不住,等到老幺娶妻,也不知道是什麼價兒了,我要個八兩,也不過分吧。”
說著,葛石燕又摟了八兩銀子過去。
加上之前束脩的銀子,現在公中隻剩下十兩銀子,外加一些銅板。
葛石燕又摟了五兩,這會兒傅時春和馬梅芳捏緊拳頭,已經隨時準備爆發了。
她睨了那倆人一眼,然後看向傅大岩。
“你準備和誰過?”
其實她的心裡已經猜到了傅大岩的選擇。
他能怎麼辦呢,兒女都是債啊,現在他算是明白了,老大兩口子連帶著倆孫子孫女都走了歪路,這裡有他的一部分責任,作為親爹,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女走錯了路卻不去糾正吧。
“我跟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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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岩低著頭,又吧噠吧噠抽了兩口煙。
傅時春和馬梅芳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喜色,爹跟著他們,老房子自然也該是他們的了,而且傅大岩的身子骨還很好,能夠幫忙乾很多活呢。
“那好,這剩下的五兩銀子我們每人拿二兩半,剩下的那些,就給老大家吧。”
葛石燕指著那一堆不足一百個點銅板,十分大度地說道,傅時春兩口子差點沒氣吐血來。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傅大岩都沒有反對,隻要沒和離,她就永遠是他們的娘,不服都給她憋著。
總算到了真正的大頭上。
“我們是沒辦法住在一塊了,那幾間房子我不要了,就給你們吧。”
沒想到後娘居然不準備爭這套老房子,可還不等傅時春和馬梅芳驚喜,葛石燕又說了一段讓他們嘔血的話。
“家裡這三畝上田,八畝中田,其中七畝是祖產,還有一畝是你和前頭大姐掙下的,還有三畝是我和你一塊掙下的,老大倆口子分大姐和你那一半,老幺分我和你!你那一半。”
也就是說,大房目前分半畝,傅時年目前分到一畝半。
剩下的十一畝地,按照當地的規矩,長子分六成,剩下的其他兒子分。
“現在上田市價十七兩,中田十二兩,我不要房子,那幾間房子能折二十兩左右,再加上家裡的家具我也不準備拿走,就算兩畝中田吧。”
可按照葛石燕的說法,大房還得再拿出其中的兩畝地,等於他們最後能到手的就四畝六分地,外加之前分到的半畝,也就是五畝一分地。
而傅時年能分走其中的七畝九分地,遠比他這個長子多得多。
“一畝地也彆計較了,大房分五畝地,老幺分八畝,房子我們就不要了,對了,分地的時候彆麻煩了,就把村東那一塊地給老幺,正好八畝地,還連在一塊。”
聽完後娘的話,傅時春夫婦的臉已經氣成了豬肝色。
其實傅家的老房子又哪裡能值那麼些銀子呢,他們寧可把房子分給他們,也不願意把田地給讓出去。
“對了,阿餘以後就跟我一塊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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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傅時春說話,葛石燕又開口了。
“你不是真糊塗吧,阿餘為了護住寶寶,那樣凶狠地咬了傅連翹一口,她在這個家裡怎麼能待下去呢。”
葛石燕長歎了口氣,她自認不是個好人,可對林餘那丫頭,她真是有些心軟了。
再怎麼說,對方也是為了護住寶寶得罪了大房的人,她要是把她留在這裡,真的是將那個孩子往火坑裡推了。
至於跟著她?不敢保證對那個丫頭多好,至少不會打她罵她,還能給她一口飽飯。
聽了葛石燕的話,傅大岩的背更彎了,這個剛強了一輩子的男人,現在和那些佝僂的老頭又有什麼分彆。
“都按你說的辦。”
他有些怔忪了,百年之後,他該怎麼去見地下的妹妹啊。
這恐怕是傅時春夫婦今天為止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少養一個拖油瓶就能少花點糧食,唯一不滿的就是葛石燕養了那個丫頭,他們就沒辦法替兒子閨!女出氣了。
談話的功夫,族長和族中的一些長輩也都過來了,傅時春夫婦有心想要讓族長替他們說說話,哪有分家的時候,長子才分到那麼點東西的。
可是等族長過來的時候,葛石燕並沒有開口,家產的具體分配,都是傅大岩這個當爹的說的,薑朝最重孝道了,要是惹怒了親爹他們都討不了好。
所有的分家細則都白紙黑字寫在了契書上,兩口子摁下手印,分家的事情也算是落定了。
提防了那麼多年,算計了那麼多,到頭來,他們隻分到傅家老宅和五畝田地,這些東西,甚至還比不上村裡一般的人家。
反倒是葛石燕,拿走了八畝田地,還卷走了家裡所有的現銀和他們的私房,那些東西何止一個傅家老宅和十畝良田啊。
房間外,寶寶等人蹲在門口,他們還太小了些,不被允許參與分家協商。
寶寶握著小表姐的手安慰她,即便是分家了,她也不會讓小表姐留在這個家裡被大房的人欺負的。
林餘回了她一個有氣無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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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裡是在擔心自己啊,她擔心的是舅舅,難道她重來一次什麼都改變不了,依舊隻能看著舅舅抱憾終身嗎?上輩子寶寶死了,舅舅依舊選擇了大房那群人,現在寶寶沒事,所有人都沒事,舅舅的選擇似乎也不用猜了吧?
林餘猜到了答案,越發難過,這種無力挽回的滋味並不好受。
尤其當你知道,他會後悔的時候。
三人中最惶恐的恐怕要數傅時年了,對他來說,一個是爹,一個是娘,他們都對他很好,現在爹娘好像要分開了。
他蹲門外,看著地上的石板麵,眼淚吧噠吧噠滴落在地麵。
本來還在安慰小表姐的寶寶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他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不怕的。”
傅時年抿著嘴唇,帶著哭腔說道。
“我是哥哥,我不能怕的。”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也似乎在為自己鼓勁。
傅時年反過來抱著寶寶。
“妹妹你也彆怕,有哥哥在呢。”
在這一刻,他又有勇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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