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不欲跟人爭搶,更不欲失言於神女,背著羽箭照常出門。
臨走前,白墨囑咐:“莫要走遠!”
“喏!”白羽知道阿爹擔心神女的安危,信誓旦旦又說:“阿爹放心,孩兒心裡有數,定不會叫神女姐姐陷入危境!”
蘇雪桐和白羽一道迎著初升的太陽,踏出了營地。
蘇雪桐很有間諜的潛質,這幾天不止摸清楚了誰與誰不合,就連她自己的出處她也探了個清清楚楚。
還彆說,她的出現當真帶了些神話色彩。
說是幾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她緩緩地從天上飄落下來,自稱來自虛空,名叫桐雪。
當時她就穿了這身衣服,族裡的人哪裡見過這種材質的衣裳,刀砍不爛,雨淋不濕,還給族人帶來了火種。
不僅如此,自打她來了族中,族裡人的生活水平直線上升,學會了儲存食物,再也沒有挨過餓。
蘇雪桐聽說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了。
她聽說過普羅米修斯偷取火種送給人類,也聽說過燧人氏教人鑽木取火的故事。
嗯……她算怎麼回事?難不成是做好事不留名?
蘇雪桐沒法給自己定位,這兒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知識範圍。
反正,她的目的隻有三個:1、活下去。2、找到司铖。3、找到悠悠。
所以說,這是一趟格外艱難的尋人之旅。
蘇雪桐七想八想地跟在白羽的後頭。
山裡的積雪融化的很慢,尤其是前天夜裡,又飄了一場細碎的雪花。
白羽和蘇雪桐的腳程不慢,兩個人一前一後,很快就翻上了陡坡,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再走上二裡,就到了她穿來的地方。
蘇雪桐對那個七彩霞坡並不感興趣,聽名字,她覺得八成是丹霞地貌,就是以陡崖坡為特征的紅霞地貌。
她在原世界的時候去旅過遊,已經為之震撼了一次,現在的話,看不看都行。
就是這時,一陣風刮來了陸吾獸的味道。
蘇雪桐的心裡一咯噔,下意識四下找尋,在一叢枯枝的後麵,發現了那隻小獸。
她悄悄地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跟上了。
白羽是不是合格的族長繼承人,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白羽是個合格的獵人。
他耳聰目明,善於觀察,沒準兒早就發現了小獸的蹤跡,隻等著愚蠢的小獸自己上鉤。
蘇雪桐還記得他是怎麼一箭就射死兔子的。
不想還好,一亂想,她的心怦怦狂跳。
這個愚蠢的小東西,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危機。
他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頭。
可前頭的路越走越空曠了,四周很難找的到遮擋的物體。
陸吾又不是變色龍,他那一身虎紋,在白色的雪地裡格外的顯眼。
她第二次朝後頭的陸吾擺手示意的時候,白羽猛地扭了頭。
蘇雪桐嚇得臉色僵硬,連語氣也是生硬的,“怎,怎麼了?”
白羽的眼神仿佛帶著穿透力,道:“阿姐,你最近很奇怪!”
“奇怪?我哪兒怪了?”蘇雪桐不自然地說。
“你以前最不喜歡跟著我亂跑,上回我騙你帶你去看七彩霞坡你才勉強跟我出去。”說到這裡,白羽停頓了片刻,狡黠地笑:“可我這次又拿這個騙你,你居然還是跟我出來了。”
蘇雪桐幾不可見地蹙了下彎彎的眉毛,“是嗎?我不記得了!”
“阿姐,你……”白羽的話並沒有說完,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蘇雪桐還隻當是他發現了陸吾,緊張地抱住了他拔箭的胳膊:“白羽,你聽我說!”
白羽臉憋的通紅,“阿姐,有埋伏,你莫怕,躲到我的身後。”
說話間,好幾支羽箭射了過來。
白羽抱著她在雪地裡打滾。
蘇雪桐隻聽見羽箭劃破了天空的呼嘯聲,心說,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陰謀啊!她這是踩在了陰謀詭計的正點上了。
而且,這些人也太膽大妄為了,刺殺少族長就算了,她好歹是給族人帶來了火種的神女,居然連她也敢一起殺,難道就不怕她真的是神嗎?
白羽帶著她滾到了一棵大樹後,推了她一把,囑咐:“阿姐,你躲好了!”
他的箭已在弓上,手臂猛地一使勁,羽箭對準了敵人的掩藏地,嗖一下,死死地射在了石頭上。
石頭頓時碎裂崩飛,隻聽對麵“哎呀”叫了一聲。
白羽快速地又搭了弓,對準了另一處掩藏地。
蘇雪桐是真實體會到了,她這個神女武力值太差,怪不得沒被人放在眼裡。
可武力值不成,她會攻心。
她悄悄地從大樹後探出了頭,大聲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季氏人,都不長腦子的嘛!那人許的可是放你們離開,可你們也不想想什麼叫殺人滅口,隻有死人才是最忠誠的。”
白羽也不知對方埋伏了幾個人,從羽箭射出的位置,他暫時判斷了三個方位。
石頭是很難砸死人的,剛剛那聲更像是驚呼,而非慘叫。
他這次出門一共就帶了十五支羽箭,慌亂中已經射了三支,剩餘的十二支就是他和神女的性命。
白羽一閃身,也躲到了大樹的後頭。
樹林裡到處是這種參天大樹,需得兩三個人合圍,正好成了天然的掩藏地。
可大樹掩藏了他們的身影,也同樣掩藏了對方的。
白羽在心中盤算,這場戰役,他與神女不占優勢,需得快速解決才行。
可如今這形式,明顯膠著,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他也是呢!
正愁眉不展間,居然聽到了對麵傳來接二連三慘呼的聲音。
“怪物啊!”
“天神,天神,救命!”
白羽和蘇雪桐對視了一眼,前者是真的一無所知,而後者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麼。
兩個人同時探出了頭,白羽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
陸吾獸翹著九條小尾巴,像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從那些人掩藏的地方溜達了出來。
一張人臉上帶著蘇雪桐從未見過的猙獰,嘴角還掛了些鮮紅的血液,一副剛剛生撕了什麼的表現。
不得不說,那些人的心理素質實在是太差。
就這麼個小東西而已,居然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哪裡還記得殺人換取自由身啊!
那些人很快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蘇雪桐碰了碰僵立的白羽,“你看見都有誰了嗎?”
白羽的臉色這才緩和了過來,眼睛還死死地盯著陸吾獸,牙齒咬的咯嘣咯嘣,“阿姐,等咱們活著回去再說!”
蘇雪桐歎了口氣,朝陸吾獸招手:“過來,過來!”
司铖還記得第一世的事情。
在他和蘇雪桐建立騎和被騎的關係前,他和白羽一直保持著良好的互動,正是因著他曾經救過白羽。
司铖猶豫了片刻,過去之前,在雪地裡蹭了蹭臉。
他頭頂的毛上都是白色的雪。
蘇雪桐一伸手,先撓了撓他的下巴,這才拍掉了他頭上的白雪。
白羽驚訝到不能言語。
蘇雪桐便如同自說自話:“這是陸吾獸,我養的。”
白羽的牙齒還在咯嘣咯嘣。
蘇雪桐費了些力氣,才聽清他說的話語。
“阿接,不,像……”
“不祥?可他剛剛才救了你。”蘇雪桐深深地看了看他。
獸就是獸,蹭了那許久,也沒有蹭乾淨嘴角的血跡。
蘇雪桐抓了把雪,又在陸吾的嘴角揉了揉,不快地說:“你吃什麼生東西了?我告訴你啊,吃生的東西不好,你肚子疼,這兒可沒有大夫。”
司铖剛剛咬死了一隻兔子,下嘴之前,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第一世畢竟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他告訴自己,茹毛飲血怎麼了?這些人在沒有火之前,不也和野獸一樣,全部都是吃生的。
可讓開智的靈魂去做不開智的事情……仍舊很有難度。
蘇雪桐發現這小獸還會皺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毛茸茸的小臉,哈哈笑了起來。
“哎,表現不錯,去把咬死的東西叼來,烤熟了給你加餐。”
司铖搖了搖尾巴,一轉身朝樹後跑去。
白羽的眼睛被九條搖來搖去的尾巴給晃暈了,他偏頭去看蘇雪桐,舌頭雖然捋直了,可腦子仍然不大好使。
“阿姐,這,這……”
蘇雪桐一本正經地說:“阿羽,你以後可是要當族長的人,且是記得心懷要廣闊。若是你父如你一般不能接納與旁人不同的我,那你之族人也不會過上現在的生活。”
她其實有些偷換概念,她就算再與旁人不同,也是人之形態。
而陸吾不同,是個百分百的異類。
不是有句話叫非我族人其心必異。
人這個排外的思想,向來根深蒂固。
白羽卻是被她整糊塗了,救命之恩就在眼前。
陸吾搖著尾巴叼來了兔子之後,自己又在雪地裡蹭了蹭臉。
他驚訝了片刻之後,大叫:“阿姐,他,他,居然通人性!”
蘇雪桐白了他一眼,心說這不是廢話。
陸吾可不止通人性,再過不久還能說人語,分明是隻神獸。
隻不過,現在還如同埋在沙土裡的金子,等待發光的那天罷了。
她揉了揉陸吾的小腦袋,沉聲道:“阿羽,走吧,回去!”
白羽的臉色一沉,也道:“回去!”
有些人,總是要為愚蠢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