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桐雪原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在大王兄的長子天河死時就流乾了,卻未曾想,乾了的河床仍舊有洪水泛濫的那麼一天。
她的眼淚流起來沒完沒了,趙阿寶嚇壞了,跪在地上大呼:“王姬,我的十七王姬,收收眼淚吧,再哭下去,你還有沒有命啊!”
一天一夜之後,再也沒有眼淚可流的姬桐雪立在寒風蕭瑟的院子裡,惆悵地發現自己的眼睛再也不能看見近處的事物,但她透過天空密布的黑雲,清晰地看見了被遮擋住的太陽。
日複一日,趙阿寶也老了,可姬桐雪的相貌居然還沒有改變。
她又要上路了,再不走的話,附近的村民會把她當作怪物給沉塘。
趙阿寶微微顫顫地拄著拐杖,送他們出門,站在村口遙遙地揮手:“王姬啊,走吧,走吧,再也彆回來了!”
姬桐雪回頭,看著趙阿寶擦拭眼淚,她沉悶地歎息了一聲,回轉了頭,向著前方。
也不知走出去多遠,姬桐雪問牽馬的司铖:“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會老呢?”
可還真的有,她是,就連眼前的司铖也是。
司铖一語不發。
姬桐雪又說:“你說我們會不會早就死了?那我是哪天死的呢?我父王死那天?還是天河死那天?或者是離開王宮那天?”
再說起自己前半生的過往,姬桐雪心如止水,但她的問題實在是太多,深深地看了眼司铖的後腦勺,又道:“你又是什麼時候死的呢?”
司铖慢悠悠地說:“我,應當是你父王死那天!”
姬桐雪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那天韓夫人派人拿她,他渾身是血地擋在她的身前。
她不再發問了,眼神幽幽地看向遠方。
司铖等了許久,沒有等來後頭的聲音,又道:“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不曾。我隻是想為何你我都死了,又像這般活著?難不成你我二人還要與天同壽?”
“誰知道呢!”
姬桐雪和司铖又走了許多地方,每一處都不能久待,每一處都得有新的身份。
有時,他們假作夫妻。
有時,他們扮作兄妹。
大周的天下越來越亂,戰亂四起,諸侯國吞並,拆分,再吞並,所謂的天子號令早就是一紙空文。
她的王兄駕崩在風和日麗的三月,他一共在位了59年,在他執政的第57年,諸侯國開始公然造反。
而在他死之後,大周徹底成了曆史洪流中的過往雲煙。
得到大周滅亡的消息時,姬桐雪和司铖不知在蜀道的高山上修煉了幾年。
彼時她早就可以辟穀,可偶爾也會下山滿足一下口腹之欲。
她舉著一盞冰茶,呆愣愣地站在那裡,過了許久,才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回山的路途崎嶇,可對姬桐雪和司铖來說,猶如平地。
姬桐雪的腦中混亂,過往的雲煙快速地從腦後中飛過,晴天忽然響起了一道又一道淩冽的霹靂,道道都打在她的頭頂。
天雷一共劈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姬桐雪頭頂冒煙兒,就這樣莫名地飛升了。
天雷劈醒了她的意識,瞥一眼身旁的司铖,先前的過往浮上心頭。
“司铖……”
“我看過了,桐雪,我們被天帝困在這虛空中了,要想破此虛空,我一人不成。這才用了回溯的法子,強行讓你覺醒。”
重新飛升一次,確實比不知要輪轉幾世要靠譜太多。
桐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司铖又道:“我知道你想問悠悠的事情,這一時半刻,我也同你解釋不清,咱們需得先從虛空出去,找到悠悠再說。那孩子天生不具神識,所有的靈力皆是我渡之。”
“不具神識,豈不是個傻子!”桐雪回憶了片刻,那悠悠聰慧至極,一點都不像個小傻子。
“她的情況特殊,我也說不大好!”司铖如實道:“你知道的,這麼些年,若比武力,我乃神獸轉世,天生具備。可若比學識以及其他的,我懶得廢那個腦子。”
“怪我!”桐雪的臉色晦暗,“我若不在你身邊,你就肯動腦子了。”
這二人之所以能在九重天裡橫著走,端的是一人能打,另一人一肚子的彎彎繞繞悶壞悶壞。
可天帝壞就壞在,封了桐雪的神識,隻留了她以往十分之一的智慧,若非如此,她豈會周周轉轉死活都歸不了位!
“這虛空……”桐雪看向了四周,當真如記憶裡飛升時一般。
“我強行改的。”
“你能改,卻不能破?”
“對,我試過了,能改,不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