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027 三更合一(2 / 2)

就在這時,他們申請購買的兩台新式的織布機也運回來了。

兩台機器都刷著綠色的油漆,油亮亮的,威武得很。

有了新機器,棉花也收了一倉庫,接下來服裝廠勢必要擴招。

有機靈的社員聞到了風聲,一個個又開始往宋建國和宋書玉家跑,送禮的送禮,自薦的自薦,到處攀關係。

甚至連謝錚這裡也不消停。

現在還留在鄉下的知青,大多都是家裡沒什麼門路,弄不到工作指標,因此沒法將他們弄回去的。這些人下鄉少則兩三年,多則十年八年,當初下鄉的激情早就褪去了,現在隻想好好的生活。

回不去城,若是能在服裝廠謀個工作也不錯,至少不用下地日曬雨淋了,而且服裝廠的收入也比下地乾活高,省著點一年還能攢點錢。

隻是他們這些人平日裡跟宋書玉沒什麼接觸,現在貿然找上對方也不合適,因此大家就將目標對準了謝錚。

謝錚在知青點的人緣忽然一下子好了起來,不管男知青女知青見麵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吃什麼用什麼,都問他要不要,搞得謝錚煩不勝煩,恨不得乾脆睡在服裝廠算了。

但麵對這種情況,宋書玉卻遲遲沒公布新一輪招聘的標準。

她越是不說,社員們就越是蠢蠢欲動,想儘一切辦法套近乎。

最後,宋建國也是不勝其煩,跑來問宋書玉:“你們服裝廠到底要不要招工?要招你就趕緊招,我們這還要完糧,耕地種小麥呢,你這邊定不下來,社員們都無心乾活。”

“叔,哪有您說的這麼誇張啊。我想想,要招的,這次招兩種人,一種是家裡有縫紉機會做衣服的,另一種則是需要高中以上文化的,年齡不超過三十歲。明天我就讓人張貼在服裝廠大門口,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去找您了。”宋書玉乾脆地說。

宋建國不解地問:“高中生?你招高中生乾嘛?咱們大隊可沒幾個高中生。”

第一種他還理解,自帶縫紉機上崗嘛,誰讓他們廠子窮,買不起那麼多縫紉機,隻能要求職工自帶了。

但高中生實在是沒必要吧,而且還限製年齡。

十年前大學停招之後,讀高中就沒用了。

大隊裡家家戶戶都不寬裕,眼看讀了高中也是回家種地,就沒幾個人讓孩子繼續念書的,因此三十歲以下的高中生並不多。

宋書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要排除掉絕大部分人,但她也有她的用意:“叔,我要招財務,招秘書還有預備的管理人員,沒文化不行,而年齡太大的,恐怕不服我的管,也用不了多少年就要退下來,先招一批年輕點的高中生,等咱們廠子規模擴大了,再將年齡放寬。”

聽她說得有理有據的,宋建國也不好再反對:“行吧,那再有人來找我,我就推給你們服裝廠了。”

“嗯,給叔添麻煩了。”宋書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招工啟示貼出去後,最高興的莫過於知青們,因為大部分知青都在三十歲以內,高中文化,正好符合這個條件。但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宋書玉肯定會先緊著紅雲大隊自己人,分到他們知青頭上的頂多就一兩個名額。

但他們知青點符合條件的知青都有十幾個,這意味著大部分人都會落選,跟這個好工作失之交臂。

更要命的是,謝錚跟家關係非同一般,而他跟蔣正奇關係也特彆好。

蔣正奇沒少跟著他去宋家吃飯,跟宋書玉很熟,所以蔣正奇極有可能被選中。除非他們中誰能夠跟宋家攀上更親的關係。

一時間,知青點的氣氛也詭異了起來。

大家各想各的招,使出渾身解數去找人。

宋建國、施明家都有知青悄悄上門送禮,變著法子打聽消息。

這兩個都是老狐狸,哪可能輕易去攬這種事,紛紛找借口推說不知道,這事他們做不了主。

漸漸的,有知青悄悄去找宋書玉。

奇怪的是,宋書玉一改往日的鐵麵無私作風,雖然沒收東西,但態度卻頗為和藹,還說讓大家努力,會公平公正地招聘,大家都有機會之類的。

這話給了知青們莫大的鼓勵,也讓更多的知青找上了宋書玉。

但不管是哪個知青找上門,宋書玉都和和氣氣,溫言細語的。

謝錚也聽說了這事,覺得很納悶,就問宋書玉:“聽說你對知青們非常客氣,這不像你啊?”

宋書玉挑眉:“怎麼不像我?你的意思是我平時說話很不客氣,凶神惡煞的?”

“沒有,沒有,”謝錚撓了撓頭,有些說不上來,“你一向直接,不會給彆人幻想。”

宋書玉笑了笑:“怎麼叫幻想呢?廠子裡確實要招幾名高中生,知青當中怎麼也要招一兩個人的。”

謝錚還是覺得有些反常:“按你平日裡的行事風格,你不會搭理他們的。”

宋書玉做事雷厲風行,追求效率,她這一鬆口,應付了一個知青,就幾乎等於要應付十幾個知青,不符合她效率至上的觀念。

宋書玉有些心驚。謝錚太敏感了,竟從這些細枝末節中察覺到了反常。

但他這些也隻是猜測,宋書玉不想在事成之前節外生枝,所以自然也不會承認。

“我這不想著都是一個大隊的嗎?照你這麼說啊,我下次還是彆搭理他們任何人了。”宋書玉扯了扯嘴角說。

謝錚聽了這話,還以為她隻是心血來潮改變了工作作風,便也沒多想。

殊不知,宋書玉此舉意在釣魚。

不過這條魚有點難釣,頗沉得住氣,釣了三天,幾乎知青們都找過她了,這條魚才主動送上門。

宋書玉要釣的這條魚叫鄭棋,也是一名知青,67年下鄉的,至今已有9年,是知青中資曆最老的一批。

鄭棋雖然下鄉這麼多年了,但卻還保持著一身書卷氣,鼻梁上戴著一副黑框眼睛,皮膚有些白,當然在謝錚那種逆天的白麵前完全不夠看,但放在鄉下的一群壯漢中,又白得很明顯。

鄭棋長得高挑斯文,平時實話做事也都彬彬有禮的,這種獨特的氣質讓他非常受女知青和隊裡的姑娘們喜歡。

就連謝錚都沒法撼動他的地位。畢竟謝錚還是有些少爺脾氣的,平日裡不熟的人,他都不愛搭理。

不過應該是抱著回城的信念,下鄉這麼多年,都不曾聽說鄭棋跟哪個女知青或是村裡的姑娘有什麼曖昧,這讓他在大隊裡的風評一直非常好。

這個人長得不錯,皮膚也不錯,而且腦袋瓜子也很不錯,宋書玉相當滿意。

鄭棋察覺到宋書玉打量的目光,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

明明眼前的姑娘比他還小幾歲,他卻覺得有些緊張,可能是因為眼前的姑娘能決定他的將來。

“鄭知青,你也是來打聽招工的事?”宋書玉笑眯眯地開了口。

鄭棋似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手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靦腆地說:“是的,宋廠長,不知道方不方便?當然,若是不方便,就當是我唐突了,希望宋廠長彆介意。”

宋書玉笑容滿麵地說:“我不介意。隻是宋知青已是下鄉多年的老知青,你不打算回城了嗎?”

鄭棋苦笑:“當然想,但我家裡那邊弄不到工作指標。而且我在紅雲大隊呆了九年,宋書記,還有宋廠長,隊裡的社員們都很好,真要離開,我也舍不得大家。”

“鄭知青平時工作努力,生活中與人為善,大家也舍不得。”宋書玉說了兩句場麵話,接著話音忽地一轉說,“聽說鄭知青是老三屆的高中生,本來是準備要參加高考的,底子非常好,學問好,這不上大學實在是太可惜了。可惜了,今年的工農兵大學已經開學了,也沒名額了。”

鄭棋心裡一突。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宋書玉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什麼工農兵大學。

仔細品了品這番話,鄭棋的心跳驟然加速,放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宋書玉這意思是可以推薦他去上工農兵大學?

彆說,她或許還真有這個能量。現在大隊的紡織廠搞得如火如荼,大家都想將自己的親朋好友塞進廠子裡。即便是在公社,宋書玉也是能說得上一些話的。

要是她願意,用兩個廠裡的職工名額換和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也不難。端看她有沒有這個心,而且即便能弄到,她不給謝錚嗎?

鄭棋試探地詢問道:“謝知青要去上工農兵大學嗎?”

宋書玉輕輕搖頭:“六月的時候,我倒是問過他的意思,他堅決不肯去,說什麼不想念書了,覺得沒意思,我隻好回絕了楊書記。”

楊書記已經答應給她名額了?

鄭棋的心臟狂跳不停。上了工農兵大學畢業後包分配工作,而且一出來就是乾部,比回城還好。

畢竟他家裡人真能弄到工作崗位,讓他回城,那也頂多就是個工人,哪有進機關坐辦公體麵收入高。

如果能上工農兵大學,他這輩子的命運都將被改寫,比先前那些回城的知青們還風光體麵,未來前途也更光明。

隻是,非親非故的,宋書玉憑什麼去給他弄這麼個寶貴的名額?

對上宋書玉欣賞甚至有些癡迷的目光,鄭棋想起了那些悄悄向他示好的女知青和村裡姑娘,心念一動,莫非宋書玉看上了他?

鄭棋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嘴角輕輕往上勾,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儒雅斯文,文質彬彬。

宋書玉看著對麵突然孔雀開屏的鄭棋,心底有些好笑,果然是個聰明人。鄭棋長得不錯,腦子也聰明靈活,這基因再合適不過。

如果非要必須得嫁人,鄭棋是個不錯的選擇。

上輩子宋書玉受夠了趙家人,鄭棋家裡人都在千裡之外,這輩子都打不了幾次交道,沒有婆媳問題。而且鄭棋注定要回城的,到時候兩人分開,孩子也會留給她。

因為孩子是農村戶口,進了城也沒有糧本票據,沒有糧食指標。

最重要的是鄭棋也不會要小孩,他野心大著呢,怎麼會要一個小孩拖累自己呢。

這可真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比那些媒婆介紹的不知好多少倍。

鄭棋意識到了宋書玉可能對自己有意,立即擺出最好的一麵,不動聲色地拍宋書玉的馬屁:“宋廠長對謝知青可真好,不過謝知青年紀小,下鄉沒幾年,新鮮勁兒還沒過去,也不急著回城。可能過兩年,他就想通了。”

宋書玉意味深長地說:“但機會隻有那麼一次,錯過再想有可就難了。我相信鄭知青是聰明人,不會像謝錚那麼傻,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鄭棋含蓄地笑了笑說:“如果我能上工農兵大學一定好好學習,不讓家裡人失望,將來爭取分配回秋平縣,為縣裡的發展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這還沒去就表忠心,畫餅說一定要回來了。

宋書玉更滿意了,笑笑點頭說:“鄭知青有這份心,我特彆感動,明年要是還有機會,我一定向楊書記推薦鄭知青。咱們公社就缺鄭知青這樣好學上進,一心為民的有為青年。”

“宋廠長過獎了,我現在隻想為咱們大隊,為咱們服裝廠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鄭棋沒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轉了一圈又將話題繞了回來。

宋書玉笑眯眯地點頭:“我們大隊絕不會埋沒人才的,鄭知青好好準備,中秋節後正式麵試。”

算是得了宋書玉的準信,鄭棋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起身離開。

第二天,他又跑到了服裝廠,以分享的名義,送了宋書玉一本詩集。

過了兩天,他還去了縣裡一趟,買了一對好看的頭花回來送給宋書玉。

雖然鄭棋做得很隱秘,可他同屋還住了兩個男知青,一個屋簷下這種事瞞不了人,很快就悄悄在知青中傳開了。

蔣正奇聽說後,第一時間就將這事告訴了謝錚。

謝錚很是意外:“你說鄭棋在追求宋書玉?不是,他好意思嗎?他下鄉的時候,書玉才十歲,還是個小丫頭呢,他好意思老牛吃嫩草嗎?”

“他又不是九年前就追求宋書玉。現在宋書玉19歲,他25歲,雖然差了6歲,可也不算誇張,而且鄭棋長得比較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一些,跟宋書玉站一塊兒也比較般配。”蔣正奇實事求是地說,“而且鄭棋的女人緣一直很好,很多姑娘喜歡他,偷偷暗戀他,還有女知青向他表白過,他要是願意,在鄉下成個家不是什麼難事。”

“那也不包括宋書玉。宋書玉才不是那麼膚淺的女人,不會吃他這一套。”謝錚氣惱地說。

蔣正奇覺得他是在自欺欺人,同情地說:“那可未必。你知道宋書玉的性格,她若是不願意,肯定會非常堅決地拒絕對方,不會給彆人接近她的機會。你看鄭棋最近三天兩頭往服裝廠跑,像是他一頭熱嗎?哎,真是沒想到,宋書玉也好他這一口。”

謝錚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想起了許多自己忽略的細節。

奶奶和阿姨一直很操心宋書玉的婚事,她說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會去找的,讓大家彆擔心。

他一直以為這隻是她敷衍阿姨和奶奶的說法,但現在看來,她並不隻是說說而已,而是已經悄悄付諸實踐了。

“鄭棋那個小白臉,娘娘腔,偽君子,有什麼好的?”謝錚氣得將書拍在了桌子上。

蔣正奇看著謝錚的臉說:“要說小白臉,你比他更像小白臉。”

謝錚斜了他一眼:“你到底站誰這邊的?”

蔣正奇無奈攤手,有些同情地看著謝錚:“我站誰這邊不重要,宋書玉站哪邊才最重要啊。”

兩人打小就認識,又住一起這麼久,謝錚這點心思瞞不了他。

他誠心誠意地勸道:“阿錚,我看宋家,宋書玉對你都沒那個意思。而且,咱們遲早要回京城的,既然現在宋書玉有了目標,你就還是算了吧,你跟宋書玉不合適。你要真的說開了,以後跟宋書玉連姐弟朋友都沒法做,大家都尷尬,你恐怕都不好再去宋家了。”

這也是謝錚一直不敢挑明的原因。

但他要是再不行動,宋書玉恐怕就要嫁給鄭棋那個偽君子了。

不行,謝錚咬牙切齒地說:“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隻要他們沒結婚,一切都來得及。鄭棋那個人,一直想著回城,不可能心甘情願留在紅雲公社陪書玉的,我不能讓書玉著了他的道。”

這兩年知青回城的數量比前幾年增加了不少,有些已經在鄉下結婚生子的,一逮著機會立即拋妻/夫棄子,不管不顧地回城,根本不管鄉下的配偶和孩子。宋書玉要是真跟鄭棋在一起,肯定會受到傷害。

蔣正奇也知道這點,但他更清楚:“你能想到宋書玉想不到這點嗎?這女人要是喜歡上了,是聽不進去勸的,你說什麼都沒用,還是算了吧。宋書玉這麼厲害堅強,15歲就撐起一個家,現在還是服裝廠的廠長,即便哪天鄭棋拋棄她回城了,她照樣過得好好的。”

“她那是不得不堅強。她能乾,她厲害,不代表她不會受傷,不會傷心難過。”謝錚沒好氣地白了蔣正奇一眼,“此前一點苗頭都沒有,這服裝廠要招人了,鄭棋忽然就對書玉熱絡起來了,肯定是彆有所圖。他能為了一個工作機會討好書玉,肯定也能為了回城做其他的事,你幫我盯著鄭棋,咱們查一查他。”

蔣正奇看謝錚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隻能點頭答應了:“行,我就幫你這個忙吧,誰讓咱們穿開襠褲的時候都認識。但你要答應我,要是沒查出鄭棋有什麼問題,你就死心吧。”

謝錚不應,隻催促他:“你先查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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