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津美紀與伏黑惠目瞪口呆, 隻能愣在原地看著禪院富江手腳麻利地把一大堆餐具裝進紙箱子裡。
他是認真的!
他連桌布也要一起打包!
伏黑津美紀已經被自己新任堂叔震撼了太多次了,甚至於對禪院富江那絕世容貌的感知都變得麻木了不少。
禪院富江的形象已經在她的心裡逐漸向喜劇人靠攏。
伏黑惠沒有見到昨天晚上禪院富江徒手抗病床爬大樓的一幕,他現在幼小的心靈還無法消耗如此超自然的情景,整個大腦都有些死機。
伏黑津美紀默默地拉起弟弟的手, 把他帶到餐桌旁邊坐好。
她總覺得和禪院富江這位堂叔生活在一起後, 以後要震驚的事情還多著呢。
總之先吃飯。
從前伏黑家的早餐都是伏黑津美紀做的簡單煎蛋或者去樓下便利店買的麵包,口味算不上太好, 隻能勉強果腹。
如今禪院富江要請他們吃早餐, 兩姐弟都很期待他會拿出什麼食物來。
禪院富江當然不會讓他們失望,他可是擁有異能力【作弊碼】的人間bug,都不用專門出去采購, 直接輸入特殊字符, 五星級餐廳的特製早餐就被擺上了餐桌。
琳琅滿目十幾道菜, 色香味俱全, 看得人食指大動。
伏黑津美紀與伏黑惠的眼睛都驟然亮起來, 他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早餐,都覺得胃裡空空, 涎水分泌。
可是, 儘管再怎麼犯饞, 他們也沒有一個人動筷子,反而都歪著頭乖乖地問:
“堂叔, 您不吃嗎?”
禪院富江簡直被這兩個懂事的小孩萌化了, 他立即上前來左手抱一個, 右手抱一個, 幸福地說道:
“堂叔不吃,堂叔吃過了。”
得到了禪院富江肯定的回答,兩姐弟才點點頭開始小口小口地吃東西。
禪院富江雙手合十, 對著伏黑惠祈求道:
“惠醬,你能把狗狗叫出來嗎?我給他們兩個準備好了營養搭配的狗飯。”
禪院富江純黑的眸子裡全是乞求,他是真的很想再見見玉犬了,那可是難得的不害怕他的狗狗啊!
還是一對兩隻!
伏黑惠眨巴眼睛,他也不明白睡在自己影子裡的玉犬要不要吃東西。
可是沒有人能拒絕禪院富江,哪怕是小小的伏黑惠也不例外。
何況禪院富江還是伏黑惠最喜歡的堂叔,他們還達成了男子漢的同盟。
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於是,伏黑惠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答應了禪院富江的請求。
伏黑惠立即準備召喚玉犬。
他的咒術天賦實在是很高,可以說是達到了夠禪院家每天做法天天乞求三百年的程度。
隻不過一個晚上,伏黑惠就搞定了召喚式神的方式,他對著燈光,雙手合在一起,作出了一個狗狗的手影。
不過眨眼間,伏黑惠腳下的影子就開始躁動起來,突破了原有的規則形狀。
首先是玉犬的鼻子出現,接著它們整個身子都從地板裡鑽出來。
伏黑津美紀和禪院富江在伏黑惠點頭答應的一瞬間就拿出特製眼鏡戴上,他們兩人都是狗狗教的忠實信徒。
禪院富江幸福地撲在玉犬懷裡,享受著狗狗的親昵。
伏黑津美紀也是抱著玉犬一起吃飯,自己吃一口就要拿另外的勺子喂玉犬一口。
玉犬也是這個家裡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這一頓早餐可以說是吃得其樂融融,歡聲笑語。
不過,他們好像都忽視了一旁在病床上躺著的伏黑甚爾。
也許伏黑甚爾真的很容易餓,他每次都是在食物香氣滿布空間的時候醒來。
伏黑甚爾艱難地睜開眼睛,想用手背擋住光線,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了,甚至連脖子都被死死地固定住,連簡單轉動都做不到。
伏黑甚爾剛想暴起,昏迷前的記憶卻猛然湧上來。
富江!
是富江將他弄暈的!
伏黑甚爾臉色驟然黑下來,他明明不停地告誡禪院富江不要管他的事情,讓他這個爛人自生自滅就好,怎麼會還綁著他。
難道妄想糾正他這個悲劇嗎?
“啊,甚爾堂哥,你醒了?”
禪院富江聽到了伏黑甚爾驟然急促的呼吸聲,這才注意到他,遠遠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伏黑惠聽到自家爸爸清醒了的消息,立即跳下餐桌,端起一碗粥來到伏黑甚爾的病床前:
“爸爸痛飛飛,我來喂爸爸吃飯。”
在伏黑惠眼裡,躺在病床上的人都是媽媽那樣需要人全心全意照顧的。
現在的他需要幫助伏黑甚爾吃飯。
伏黑甚爾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兒子,表情很是冷漠麻木:
“富江,你是怎麼找到惠的,我可記得我沒有告訴我家住哪。”
伏黑甚爾一向顛沛流離,為了避免暴露伏黑惠的蹤跡,他甚至入贅給他改了姓氏。
按理來說,伏黑惠的住址應該是不會那麼快暴露的……
仿佛被什麼勢力看穿的感覺讓伏黑甚爾分外焦躁,現在這個情況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握。
連第一次見麵的禪院富江都能夠輕鬆的找到伏黑惠的位置,那麼其他人呢?
禪院富江看著伏黑惠喂粥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可心疼了,他直接一巴掌扇在伏黑甚爾腦袋上:
“怎麼不理惠醬,身為爸爸既然當初決定生下他就該一輩子負起責任來,給我把態度端正起來!”
伏黑甚爾依然神色不悅,他移過眼睛盯著禪院富江,深綠色的眼珠像一片深潭,一定要禪院富江給他一個解釋。
禪院富江歎了口氣,他理解了伏黑甚爾的顧慮:
“沒彆人知道這件事,也不是從哪個情報販子那裡買到的,你也知道我有異能力,弄到這種信息易如反掌。”
伏黑甚爾知道這點消息後,緊皺的眉頭這才放鬆下來,他斜了一眼伏黑惠,一點也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
“小鬼,你自己吃你的飯去,我隻是被你好堂叔鎖在這裡,還沒到動不了要死的地步。”
伏黑惠手裡的粥香氣撲鼻,用料講究,火候也恰到好處,一看就不是伏黑姐弟兩人能弄出來的。
伏黑甚爾哼哼幾聲,他對伏黑惠這麼快接受禪院富江這件事莫名有些抵觸,畢竟這樣將他的不負責任凸顯得太過刺眼,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沉重。
伏黑惠被伏黑甚爾這樣對待,原本期待的眼睛驟然黯淡下去,他囁嚅道:
“那爸爸也要吃點東西啊。”
跟著伏黑甚爾居無定所的日子裡,伏黑惠經常有了一頓沒下頓,知道饑餓的感覺,那很不好受,他不希望自己的父親難過。
伏黑甚爾仍然梗著脖子不肯接受伏黑惠的好意。
禪院富江看不過眼,接過伏黑惠手裡的粥碗,眉眼壓低,整張臉透露出一種反派蛇蠍美人的味道,他也張口就是威脅:
“甚爾堂哥,你吃不吃,不吃我給你掛流食袋!直接將輸入管插進胃裡,都不用勞煩你的牙嚼。”
伏黑甚爾挑眉,像是第一次見識自己這個弟弟一般:
“富江,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性格,以前你從來不會凶哥哥的。”
那時候整個禪院家那麼大,也就伏黑甚爾會和禪院富江說說話,兩人年紀差距也不小。
所以,小小的禪院富江事事都聽大哥哥伏黑甚爾的,總是沉默著亦步亦趨地跟在伏黑甚爾後麵,把這件事當做生活中唯一的玩趣。
現在是大變樣了,不像以前一樣尊重哥哥了嗎?
禪院富江不理會伏黑甚爾的暗示,冷笑道:
“以前哥哥也不賭錢,也不當牛郎,每天都有按時吃飯啊。”
伏黑甚爾與禪院富江對視一陣,明顯禪院富江更有道理和氣勢,他居高臨下地瞪著伏黑甚爾,態度非常強硬。
這樣有生氣的富江的確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看來他這十幾年的確過得很好,脾氣見長。
伏黑甚爾果斷選擇舉雙手投降:
“好,我吃。”
禪院富江這才上前來,把病床前端支撐起來,然後把伏黑甚爾雙手的拘束裝置放開,將碗筷塞到他手裡。
伏黑甚爾終於能坐起來吃點東西了。
不過伏黑甚爾仍然大為不滿:
“為什麼不把我的腳放開?”
禪院富江笑摸狗頭,拒絕伏黑甚爾的提議,還不忘順便給伏黑姐弟傳遞人生經驗:
“惠醬,津美紀醬,賭狗的話最多隻能聽一半,在他徹底戒賭前,除了吃喝以外的要求都不能答應他。”
“隨便給他自由的話,恐怕轉眼就跳窗出去打小鋼珠,日本賭博行業如此猖獗,讓他繼續墮落的途徑太多了。”
在一旁睜大眼睛的兩姐弟紛紛點頭,表示自己完全記在心裡了,隻有聽堂叔的話,才能夠戒掉甚爾堂爸爸的惡習!
兩隻玉犬與伏黑惠心意相通,也規規矩矩地以坐下的姿勢認真傾聽禪院富江的講話。
在禪院富江說到激動處時,還仰起脖子微微吠叫兩聲以示尊敬。
玉犬不叫也就罷了,可以它們一叫就被伏黑甚爾發現了存在。
儘管伏黑甚爾也看不見玉犬,可是他身為天與咒縛聽覺極其敏銳,瞬間就找準了玉犬的位置,手中的筷子像飛刀一樣被他以極大的力量飛擲出去。
玉犬感受到致命的危險,瞬間跳開來,不至於被伏黑甚爾一擊打散,可是仍然被留下了幾根狗毛,化作黑影消散。
但凡伏黑甚爾這一擊打中,玉犬可就要回伏黑惠影子裡麵修養好久!
伏黑甚爾的臉色異常難看:
“這裡有咒靈?”
在得到這個認識後,伏黑甚爾的肌肉頓時炸開青筋,他劇烈地掙紮起來,想要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怎麼會有咒靈在伏黑惠這裡?!
伏黑甚爾伸手摸向纏繞在他身上的醜寶,要把咒具取出來。
他必須要儘快祓除咒靈,不然伏黑惠會遭遇危險!
伏黑甚爾現在猶如一尊被地獄鐵鎖困住的殺神,一旦進入戰鬥準備狀態,天與暴君的壓迫感能讓意誌不堅定的人當場昏厥。
玉犬被伏黑甚爾的殺氣驚得炸毛,它們直接感受到了生命威脅,它們與伏黑甚爾的差距猶如貫穿天地間的鴻溝,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而伏黑甚爾的殺氣完完全全隻對著它們,沒有分給它們的主人,它們就更鼓不起勇氣與伏黑甚爾對峙了。
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一人抱住一隻受到驚嚇瑟瑟發抖的玉犬不斷安慰。
這個場景落到伏黑甚爾眼裡,那就是自家的孩子在玩咒靈。
他的心情與其他看到孩子高高興興出門回來,正在與一條毒蛇玩跳繩的家長一樣。
伏黑甚爾幾乎要心臟驟停,咒靈的殺傷力年輕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
許多咒靈有影響人類心靈的能力,隻要沾染上一點殘穢,那麼就會非死即殘。
伏黑甚爾的掙紮也越來越劇烈,幾乎是要拚命了,聖伊麗莎白病院的床也是真的結實,那一條條束縛帶幾乎被拉扯到極致,快要將伏黑甚爾的皮肉勒出血痕。
禪院富江趕緊上前按住伏黑甚爾。
再放任他亂動,搞不好他會與聖伊麗莎白醫院出品的病床同歸於儘!
禪院富江連連安撫解釋道:
“甚爾堂兄,那不是咒靈,是惠醬他召喚出來的式神!”
伏黑甚爾的動作頓時一僵,他不敢置信地望向禪院富江,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任何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怎麼會是式神呢?
怎麼能是式神呢?
伏黑甚爾此刻大腦都是懵的。
在禪院家族,隻有一種人才有召喚式神的咒術,那就是百年間才出一個的影法術使……
惠他、居然繼承了十影法術?
伏黑甚爾不敢置信,以至於他的神色顯得有些呆傻,像是突然失了三魂六魄一般,與周圍的一切都隔絕了。
禪院富江見他這樣震驚,為證明自己話語的真實行性,他趕緊把自己臉上這幅特製眼鏡取下來掛在伏黑甚爾的鼻梁上。
毫無反抗地任由禪院富江做完這個動作,伏黑甚爾仍然愣在原地,還沒有反應過來。
禪院富江隻好掰過他的脖子,指著玉犬的方向說:
“咒靈全都是一群醜鬼,一個可看的都沒有,你自己瞅瞅,這麼可愛的狗狗怎麼可能是咒靈?”
禪院富江這話並非是信口胡謅,咒靈大多是由人類的怨念和詛咒而產生,醜陋不堪、滿腹怨氣,哪裡能如玉犬一般平日裡麵掛著一個帥氣的笑臉,還長得這麼毛茸茸的,性格也可愛。
伏黑甚爾機械地隨著禪院富江的動作點頭。
在最開始的衝擊過後,一股巨大的喜悅充溢在伏黑甚爾的胸膛,他放肆地大笑出聲。
因為太過入情,他的笑聲顯得又破碎又瘋狂,在最初的狂熱過後,變得聲嘶力竭,仿佛將死:
“哈哈哈哈哈,誰能想到禪院家苦求了百年的十影法術使……居然會是我這個禪院家棄子伏黑甚爾的兒子!”
大笑過後,伏黑甚爾又抬起右手按住眉心,汩汩的眼淚傾瀉而下,打濕了他胸膛大片的衣服,可是他的嘴角仍然含著嗚咽在向上顫動。
伏黑甚爾真的覺得人生真是諷刺又詭譎。
禪院家人人嫌棄的沒有咒力的廢物,居然能生出禪院家百年唯一的希望?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事情。
那些爛橘子們機關算儘、惡貫滿盈,做儘了封建腐朽的惡事,終究是遭了報應!
而他伏黑甚爾,在徹底拋棄了自己原有的姓氏,糜爛在墮落生活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孩子有這樣的天賦,而他已經完全沒有勇氣和力量再支撐著自己保護伏黑惠了……
禪院富江不明白伏黑甚爾如此又哭又笑的具體原因。
可是他從他的身上讀出了一種濃重的孤獨,仿佛看見了年少時的伏黑甚爾跌跌撞撞證明自己價值的倔強背影。
明明晨光熹微,伏黑甚爾身上卻沒有多少活氣,像是一棟搖搖欲墜的萬米大廈。
禪院富江見伏黑甚爾仍然沉浸在過往的千絲萬縷裡,狂笑過後是如冰川一般的冷漠。
現在伏黑甚爾實在是心情複雜,不便打擾他,禪院富江轉過身對不知所措的伏黑惠安慰道:
“沒事沒事,甚爾堂兄他就是太高興了,惠醬很厲害,天賦很高,是能夠成大事的好孩子,爸爸為你而驕傲。”
禪院富江抱起兩姐弟,把他們帶回餐桌:
“早飯好好吃完才能健健康康地長身體,好好吃飯吧。”
伏黑惠總覺得自己的爸爸現在的想法並不如禪院富江所說的這樣簡單純粹,可是望向禪院富江溫和的雙眼,他還是乖乖地拿起勺子繼續吃早餐。
伏黑甚爾癱倒在床上,他眼神空洞地盯住頭頂破破爛爛結著蛛網的天花板,突然喚道:
“富江,你說我也是不是個笑話?”
禪院富江斜了他一眼:
“有手有腳的人,去賭博和當牛郎的確很惹人發笑,你且改過吧。”
伏黑甚爾知道禪院富江是在安慰自己,又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