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葉落,夏天平靜地過去了。
一日清晨,餘蔓獨自出門,山間拾柴,拾了兩捆,擔在肩上往回走。
斜刺的樹叢裡,忽然走出來一個人。
“龍姑娘。”尹誌平抖了抖衣袍下擺草刺。
餘蔓衝他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自去年秋天的一個午夜,二人在前山的梨樹下巧遇,就再沒見過麵。至少,餘蔓再沒見過尹誌平。
尹誌平躊躇了一下,追上餘蔓,不遠不近地跟著,從腰間的褡褳裡掏出一把半紅半黃的山杏遞過去,“龍姑娘,這個給你。”
餘蔓看了一眼,淡淡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大概是有人經營的關係,前山的果樹比後山多,結出來的果實也比後山的好。
尹誌平訕訕地收回手,露出關切的表情,“前陣子,好些蒙古人來山上鬨事,沒打擾到你吧?”
餘蔓搖頭,她壓根不知道有這回事。
山上來過蒙古人?衝誰來得?這次......總歸不能是衝她來得。
尹誌平捧著杏子,低頭笑笑,“後來蒙古人走了,教裡又丟了孩子,我們漫山遍野地找孩子,擾你清靜了吧。”
餘蔓垂眸,心念轉了幾個來回,輕聲問:“什麼孩子?”
“郭師兄帶他侄兒來訪,正趕上那群蒙古人作亂,小孩子就走丟了。”
蒙古的霍都王子帶了一小隊人馬,到終南山求見馬鈺,欲與全真教示好,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山門都沒請他們進,更彆說見馬鈺了。
霍都王子一怒之下,大鬨終南山。他是有備而來,侍衛個個都是好手,攪得重陽宮不得安寧。被攜楊過上山的郭靖撞見,郭靖擒住霍都王子,扭送到馬鈺等人麵前,再回身,楊過已不知所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霍都帶來的人馬中百般搜查,不見楊過,把終南山裡裡外外翻了個遍,還是不見楊過。不過,他們並沒有靠近活死人墓,隻在禁地外遠遠地巡視了一遍。
最後,霍都吃了教訓,灰溜溜地走了,心急如焚的郭靖匆忙下山,繼續尋找。
餘蔓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尹誌平,“我撿著個孩子,男孩。”
既然聽到了,就不能裝作不知。
尹誌平愣住,“叫什麼?”
“叫楊過。”餘蔓的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末了,還弱弱地解釋了一句,“他說他好幾天沒吃飯了,求我收留他。”
尹誌平一聽,差點沒把手裡的杏子揚了,失聲道:“沒錯,就是楊過。”
餘蔓輕輕抿著嘴,沉默地等待。
“太好了。”尹誌平口中叨念,感慨萬分,“龍姑娘,你把楊過領出來,我這就去請師叔。”
說完,轉身欲走,卻又猛地一頓,他回頭望著餘蔓,怔怔道:“哎,不行......”
一來,師叔未必能馬上就到,二來,這個時間,在後山遇見龍姑娘,許是他心裡有鬼的原因,總覺得有點說不清楚。
“龍姑娘,你先不要著急,時辰尚早,此事容我慢慢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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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蔓回到古墓,楊過已經醒了,她把事情一說,楊過立刻扯起被子往身上一裹,緊緊抱住自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不去,我不走。”
他逃跑後,一直躲在山裡,郭伯伯和全真教的人找了他兩三天,他是知道的。後來,他就在山間流浪,直到遇見姑姑。
“你得去。”餘蔓歎了口氣,她以為楊過出走,會給郭靖一點準備的空間,沒想到竟是在那種情形下玩消失,“你郭伯伯當你走丟了,他該多著急呀。”
“郭伯伯肯定要把我留在全真教。”楊過鼓著臉,牙齒咬得緊緊的,“我哪兒也不去,我要跟姑姑在一起。”
餘蔓想了想,認真道:“你也算拜入我門下,全真教應該不會收你。”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楊過愣了愣,噌地一下跳起來,失聲道:“姑姑!你......你肯收我為徒?”
“我教你武功,你把我當師父也可以,反正,你不也叫我姑姑嘛。”餘蔓邊說邊點頭,覺得這個理由非常正當。
待到日上三竿,郝大通和孫不二匆匆而至,他們本意是把楊過先領回重陽宮,再作打算,可聽楊過說,龍姑娘已收他為徒,他要侍奉師父,哪兒也不去,二人俱是一愣,心下十分詫異。
“龍姑娘,你收楊過為徒?”孫不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自己都是個小姑娘,還學人家收徒。
“嗯,他蠻懂事的。”餘蔓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然後瞅瞅楊過,很有長輩風範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一直想吃魚,又不想殺魚,他會殺,很多事情他都會做。”
孫不二微微後仰,茫然地睜大雙眼,與郝大通對視一眼,二人哭笑不得。
這哪裡是收徒弟,這分明是日子快過不下去,找人搭夥過日子。
郭靖收到消息,喜極而泣,快馬加鞭趕回終南山,已是半個月後。
餘蔓把楊過送到墓門後,便不再向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