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昕連扶帶攙, 好不容易把溫妤帶回了家。
“快,常常,幫我放點熱水, 我姐妹剛剛淋了雨。”
許常從裡屋出來,裹著發帶,臉上貼著麵膜,看著跟落湯雞似的溫妤,嘖了兩聲:“這就你老說的那個閨蜜啊,這是怎麼了?”
尤昕沉默了下,“大概率是被甩了。”
許常閉了閉嘴, 沒再說話, 馬上去衛生間放起了熱水。
尤昕手裡拿著蜜桃茶,給溫妤灌了好幾口後才問:“好點沒有?”
溫妤剛剛又累又餓,一下子低血糖犯了才差點倒下去。還好尤昕及時趕到, 不然明天的新聞大概就是妙齡女青年雨夜昏死街頭這樣的驚悚標題了。
“你說晚點聯係我,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 打電話又關機, 急死我了, 問遍全公司才打聽到蔣總家的彆墅, 才到就看見你跟個傻子似的站在那, 到底怎麼回事?”
尤昕話剛說完, 許常出來:“水放好了,快先去暖和下。”
尤昕道了謝,轉身介紹道:“妤妤, 這就是我那個朋友, 化妝師, 叫許常, 叫他常常就行。”
“常常,這是溫妤,妤妤。”
溫妤抬頭看了眼,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你好。”
許常哎喲了下,“彆這介紹了趕緊的,我再去熬碗薑湯。”
說著便朝廚房走過去,嘴裡還嘀咕吐槽:“什麼男的,眼睛瞎了嗎,這麼漂亮的女人還甩掉他是要上天吧。”
尤昕帶著溫妤去了衛生間,關上門,幫溫妤把濕成一團的衣服脫掉,等她站在淋浴房裡了,尤昕才拿個板凳坐在旁邊問:“你還沒回答我呢,到底怎麼回事。”
溫妤就那麼站在花灑下,任憑熱水怎麼衝刷自己,還是忘不了蔣禹赫冷漠從身邊經過的畫麵。
比起各種身體上的傷害,她更無法接受這個男人一夜之間消失的那些偏愛。
“他都知道了。”溫妤輕輕說。
“你坦白他本來不就要知道嗎,你撒嬌了嗎?sexy裙子呢?哭了嗎?”
哭?
溫妤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種失去讓她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般,沒了知覺沒了感覺,五臟六腑產生不出任何情緒。
“我還沒來得及說他就都知道了,”溫妤伸手抹著臉上的水,頓了頓,“我發錯的那條微信他看到了。”
尤昕:“……”
坦白從寬和被動發現,區彆太大了。
蔣禹赫的手段圈內人人皆知,根本沒人能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溫妤之所以能三個月都不翻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大佬本身對她有偏愛,所以很多事睜隻眼閉隻眼,不會去計較,去較真。
這位娛樂圈最具權勢的資本,手握多少藝人的命運,從來隻有他玩彆人的份,如今竟然被溫妤算計了一場,以他傳聞中的那些手段,隻是把溫妤趕出來可能已經算留情麵了。
尤昕歎了口氣,“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水聲嘩嘩響,裡麵的人沉默了很久才說:“回江城。”
頓了頓,低低的聲音有些委屈:“他不會再想見我了。”
尤昕有些不開心:“好不容易我來京市了,你又要回去……哎算了算了,隻要你開心就好,我有空就回去看你。”
水聲停止,尤昕從櫃子裡拿了條乾淨的新毛巾,又問她:“你帶睡衣了嗎。”
溫妤想了想,“我包裡有件襯衫,你幫我拿過來。”
十來分鐘後,溫妤吹乾頭發,穿好衣服回到尤昕的臥室。
桌上放著一碗薑湯,尤昕說:“常常給你熬的,趁熱喝吧。”
溫妤也沒客氣,端起便一飲而儘,“你不是說你那位化妝師朋友是姐妹嗎。”
“是姐妹啊,”尤昕眨眨眼,“gay蜜懂嗎?”
“……”
尤昕一邊鋪被子一邊說:“我這沒有蔣總那邊豪華寬敞,也沒有你家那麼大,你隻有暫時先將就一下,不過我還是想問——”
尤昕到底沒忍住:“你穿的這件襯衣是蔣總的吧?”
溫妤沒回,默默爬到床上,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偷了人家一件衣服這種事。
尤昕躺到她身邊,手撐著頭打量她。
襯衣很大,穿在溫妤身上剛好遮住了大腿,黑色本就襯她的膚色,尤其是男人的黑襯衣,那種男性力量的荷爾蒙穿在女性身上,更是有種致命的誘惑。
尤昕搖了搖頭:“失策了,就不該穿黑裙子的,你要穿這件黑襯衣去,我保證他話都說不出來。”
溫妤拉高被子蓋住自己:“我都被趕出來了,穿龍袍都沒用了。”
“……”也是。
尤昕也躺下,繼續安慰道:“彆難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江城好男人多的是,明天我就給你推幾個。”
好一會沒聽到回複,尤昕側目去看,溫妤已經閉上了眼睛。
尤昕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安靜,看著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但尤昕知道她不過是把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心裡罷了。
一時沉默,尤昕輕輕拍了拍溫妤:“彆想了,也許蔣總隻是在氣頭上,過兩天緩過來了就好了。”
溫妤在心裡搖頭。
不會了。
他從不會給犯錯的人第二次機會。
想到這裡,溫妤還是沒忍住轉了過來,把頭埋在尤昕懷裡,哽咽著說:“昕昕,我難受。”
知道破產的時候沒哭,看到沈銘嘉劈腿了也沒哭,腿被撞成那樣也沒哭。
可失去了蔣禹赫的信任並被驅趕出他的世界,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一直在腐蝕著溫妤的心臟。
悶在胸腔裡的疼,發不出聲音,喘不上氣。
尤昕拍著她,“我知道,你難受就哭吧,沒事我這衣服防水。”
尤昕十五歲認識溫妤,當時全校都沒幾個人願意跟自己玩,隻有溫妤不勢利。兩人的友情從那時到現在,經曆了太多。
她眼裡的溫妤是天之嬌女,是江城男人翹首盼望得不到的,會發光的女人,是趙文靜之流背後非議卻還是會默默跟風的大小姐。
可自從破產,被劈腿,車禍……她整個人生天翻地覆。
在蔣禹赫這件事上,她的確錯了,可溫妤對他的感情是假的嗎?
早在溫妤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尤昕就看出來了。
那時候她每次提到這個男人眼裡都有光,笑容是甜的,是依賴的。
尤昕一點一點看著她從那些
厄運裡走出來,如今卻又打回原形。
帶著比之前更深的痛苦,再一次回到過去。
尤昕心酸又難過地想——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在江城溫妤第一次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就應該阻止她。
阻止這場be的發生。
-
同一時間的蔣家,已經快夜裡一點了,可今天的十二姨還沒睡。
家裡氣氛陰沉沉的,比窗外的天氣還要壓抑。她做了這麼多年的管家,蔣禹赫的心情是好是壞,她一眼就看得出。
唯獨今天這樣的麵無生機,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讓人擔憂。
淩晨一點二十,十二姨熱了一杯牛奶送到書房。
書房隻亮了一盞小台燈,昏黃燈光下,男人手撐著額,眼眸濃重,不知在看什麼。
“少爺,喝點東西吧。”十二姨小心把牛奶放在桌上,發現蔣禹赫的目光落在麵前的一部手機上。
隻是那手機有漂亮的紅色外殼,不像是他的。
但十二姨也不敢多問,隻能輕輕歎了口氣離開。
快出去的時候,身後男人終於開口:
“她走的時候說了什麼沒有。”
十二姨微頓,轉過身來,“沒有……她就說自己要走了,謝謝我這幾個月的照顧,哦對了,她送了我一瓶香水,味道還怪好聞的,你要嗎。”
蔣禹赫閉了閉眼,有些莫名的煩:“沒事了。”
十二姨:“……”
門又關上。
男人看著手機上的照片,終是難以釋懷。
一邊是溫妤和沈銘嘉的合影,一邊是自己手機上存下的他們在火鍋店的合影。
蔣禹赫無論怎麼找理由說服自己,都還是不能接受自己隻是溫妤報複前男友的一把利刃這件事。
甚至就連那對袖扣,都不用蔣禹赫去求證,都知道那不是給自己的。
一個嘉,一個蔣。
多可笑的巧合。
她曾經發在朋友圈的那張包裝袋的圖,明明自己看到過,卻從未往那方麵去想。
拿著她要送給前男友的禮物,像個笑話似的帶在自己身上,以為是她對自己的心意,連出差都隨身帶著,好像把她帶在了身邊。
瘋批前女友。
蔣禹赫又想起文俊龍說的這句話。
多貼切的形容。
她不這麼瘋,怎麼敢來騙自己,明目張膽地騙了三個月。
咚一聲——
手機再次被丟進抽屜深處。
這次和手機一起被收起來的,還有一直放在桌上筆架裡的那個小泥人。
-
雖然幾乎一夜沒怎麼睡,但蔣禹赫從不會因為私人的事情影響自己在工作上的狀態,因此第二天早上,還是雷打不動地來到了公司。
厲白帶了些人跟著一起進來,原本要給蔣禹赫過目他新挑選的一批保鏢隊伍,剛坐下,寧秘書便進來彙報:
“蔣總,沈銘嘉在會客室等了您很久。”
蔣禹赫抬起頭,皺眉:“誰?”
等寧秘書再次說出沈銘嘉三個字的時候,蔣禹赫停了幾秒,對厲白說:“你們先等等。”
厲白點頭,暫時讓來麵試的保鏢們列隊站成一排候著。
沈銘嘉就這樣被請進了總裁辦。
他雖然這些天被罵得如過街老鼠,但人倒是穿得體體麵麵,一副當紅流量的派頭。
“蔣總。”
蔣禹赫背靠座椅看著他:“找我。”
沈銘嘉被溫妤搞臭了,怎麼可能甘心。這些天通過各種關係打聽,終於知道原來溫妤竟然自稱失憶在扮演大佬的妹妹,昨晚得到的消息,他激動得今早七點就到了公司來等蔣禹赫。
迫不及待地想把溫妤這層皮扒下來給蔣禹赫看。
“是的蔣總,但您放心,我絕不是來為自己求情的,我隻是想告訴您一些事情,不想您再被人欺騙愚弄。”
蔣禹赫眼底不經意地動了動,眼神很深邃,讓沈銘嘉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片刻,蔣禹赫看了厲白一眼,厲白馬上會意,拿起遙控器,降下所有百葉簾,整個辦公室瞬間與外界隔離。
蔣禹赫漫不經心地看著沈銘嘉:“說。”
沈銘嘉:“一直跟在您身邊的那位小魚,真名其實叫溫妤,她也沒有失憶,她就是裝的,為了報複我所以故意接近您,我現在這樣都是她在背後搞鬼,您千萬彆被這種女人騙了。”
厲白:“……”
蔣禹赫眸底的光暗了暗,半晌,卻也隻是在口中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溫妤。”
原來她叫溫妤。
“是,她是江城華度集團老板的女兒,不過幾個月前破產了,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受了刺激,腦子出了點問題,不僅咬著我不放,還來纏著您,騙您!”
接著,沈銘嘉便把自己被人在網上爆料開始,到最近一係列的事都說了一遍。
一番話說下來,溫妤儼然一個失心瘋女人。
說完很久,沈銘嘉看著蔣禹赫,試探著問:“蔣總,您在聽嗎,您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證據!”
沈銘嘉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找出這一個月來和溫妤所有的對話,放在蔣禹赫麵前:“您看,她一直在以您妹妹的身份誘我入局,最後她自己也承認了,承認在您身邊忍辱負重就是為了報複我。她那個閨蜜尤昕也不是好人,一定是她騙您簽約亞盛的吧?她倆蛇鼠一窩,都太壞了。”
蔣禹赫目光淡淡落在手機上。
他其實不想看,但又忍不住想要看,因此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瀏覽。
最初一兩個星期兩人的對話並不多,直到後來沈銘嘉開始懷疑溫妤的身份,叫她拍視頻證明後,她才熱情了起來。
蔣禹赫看了眼那天的日期。
二月二號。
她被他哥哥帶走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