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要提前跟你說一下。你對薩塔利的了解有多少？”
芮平被王文義問住了，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薩塔利，隻以為那就是個不足為道的小國，唯一的特點……他們國家的美女多？她的舅媽就是薩塔利混血。除此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王文義顯然明白這點，他跟芮平說道：“薩塔利確實並不強大，地盤小，人口少。這是我們都知道的。
但你不知道的事，他們國家的科技其實很發達，甚至有我們沒有的人工智能。
我不知道你對這個了解多少，你是年輕人，應該比我接受度高，對於這方麵懂得也會比我多。由於科技發達，所以他們的國民福利待遇極好。但也因此，過度前端的科技，使得他們在有些領域走得太深，比如他們一直在進行的人類培育計劃。
什麼是人類培育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放棄人體自然孕育，而選擇由試管，機器代替母體。針對優良基因擇優培育出更完美的人類。”
王文義其實是個隱隱的保守主義者，對於這種挑戰倫理的科技敬謝不敏。他用略帶諷刺的語氣：“這些‘完美’的人類，他們很少生病，每一個都壽命悠長，更主要的是，他們都長得很好看！
薩塔利嘛，美人多，我們都知道的。但你知道他們為什麼美人那麼多嗎？因為她們全部都是機器批量生產人工製造出來的。”
芮平從王文義的語氣中，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寒意。這股寒意在知道她的舅媽真實的一麵的時候，就出現過。她一直以為她的舅媽是一個軟弱的，隻能依靠男人的小女人，直到她被判間諜罪，毫不猶豫的就拋下郭子濤，從重重包圍中瀟灑離開，現在都找不到人哪裡去了。那些過往經曆留下的印象被徹底顛覆。
此時芮平再次回憶起舅媽曾溫柔的抱著她，在她的耳邊嬌聲細語時，她的胳膊浮起一片雞皮疙瘩。
王文義也知道聯盟一直在進行消息封鎖，不讓自己的人民過多的了解到其他國家，就算有過報道也都是片麵的，基本隻說壞不說好。但是像他們這種部隊裡的，又或者是在社會上稍微有點地位，他們有更多的消息渠道知道這一切。
王文義隻以為芮平也是不能接受這種科技，所以感到害怕了，其實他一開始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在同一片天空下，竟然還生存著這樣的一個社會。這也是聯盟為什麼封鎖消息，不讓國民知道的真實原因。
他對芮平說道：“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也正因為他們放棄人體自然孕育，由係統、機器掌握誕生出來的人，他們雖然在某方麵確實是‘完美’的人。比如壽命長，顏值好，還沒病。這幾乎是大家理想中的人生了。如果沒有外界影響的話。
不知道你對機甲士了解多少？你們這些預備役，就算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名真正的機甲士，應該也從其他的地方。比如電影，遊戲當中了解到一些機甲。基本都看到過。但是你們並不知道一名機甲士在戰場上能夠發揮到什麼地步。
舉個例子，知道核/彈吧。學過曆史應該知道，它曾經被認為重要的政治戰略資源，可以輕易的摧毀一座城。那麼一名機甲士操控著的機甲，你可以把它當做一枚可以自由活動，有自己思想可以重複使用的核/彈。
它的破壞力可以隨隨便便摧毀一座城，而且還可以躲避攻擊，你沒有任何克製到它的辦法。精神力場足夠強大的機甲士，甚至可以在機甲外麵構建防護罩，抵擋一切攻擊。
可以說，我們聯盟能夠這麼強大，機甲士功不可沒。”
芮平被王文義描述出來的場景吸引住了，她忍不住露出神往的表情，看得王文義想要笑。雖然是在這麼一個沉重的時候，但是他仍舊享受這種給人上課的感受，看著這群懵懂的孩子們眼睛裡閃閃發光的模樣。
王文義感覺自己沉重的心情都因此消散了不少。
他吐出一口氣，緩緩的說道：“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成為機甲士的。一萬個人當中，能夠出現一個就已經很強了。哪怕是第一軍校也不敢保證自己每年從聯盟招的那批精英中的精英，他們百分百能夠成為機甲士。但不管怎麼說，還是有機會的。但是薩塔利他們沒有任何機會。”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培育計劃的緣故。他們通過培育計劃製造出來的‘完美’人沒有辦法進行機甲士的訓練。他們的天花板非常的低，根本就開發不出精神力。哪怕後麵薩塔利意識到這點了，打算放棄培育計劃，回歸母體自然孕育，但是想要改變已經太晚了，基因早在三代當中定了型。
也正因為如此。哪怕他們的科技發達，卻仍舊隻能是一個小國。這麼多年，隻能守在那麼點的小地盤，誰都能上去踩一腳。為了不被其他國家欺負。薩塔利選擇一個強大的國家，做它的附屬國，也就是我們聯盟。”
王文義婉婉道來薩塔利這個國家的曆史，其實有一些也是他從彆人那裡知道的。作為一個聯盟在役的軍官，了解他國政治風貌，是必修課。可以說，在薩塔利生活的人都沒有王文義這些人這麼了解自己國家。
這些東西，王文義本來沒想到這麼早，這麼快告訴芮平知道。如果不是局勢實在太過緊張，如果不是高戈這次的事件讓他知道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待。他其實是想要等芮平長大一點，至少要從第一軍校畢業，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了，他才會告訴她。
但是他現在不知道他有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王文義對芮平說道：“薩塔利這些年一直想要用一些福利，政策吸引我們這邊的人過去，與本地人孕育出能夠開發出精神力的後代。包括他們這些年弄得那個什麼美人外交，不斷地送一些漂亮的女人、男人送到聯盟，就是想要通過兩者結合，拿到我們聯盟人的基因。他們想要弄清楚到底為什麼，我們可以有機甲士，可以開發出精神力。
當然，他們在這方麵一直收效甚微，可以說一無所獲，因為我們自己也說不上到底是為什麼。不過他們既然這麼大方送人過來，我們就接受，但是來了就彆想走了。”
王文義說到這裡，還是比較輕鬆的口氣。
但凡是總有個但是。比如此時，王文義歎了一口氣：“直到最近。”
他看向芮平，雖然知道這很殘忍，但是他還是說了：“直到你父親，塔維斯中校在一次簡單的援救任務中犧牲。”
芮平確實是有點難受，但她還是勉強撐住了，麵對王文義擔憂的目光。她抿著唇：“你說，我沒事。”
她吐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朝王文義堅定道：“我想要知道。”她頓了一下，望向王文義：“……我可以嗎？”
王文義的心一下子就五味雜陳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有這樣的情緒。但是，多麼殘忍啊。他一個外人，知道這一切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更何況是芮平，她明明隻是一個孩子，卻已經要背負這麼多東西。
他側過頭，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努力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可以……怎麼不可以。這本就該你知道的事，我就是擔心你不能接受……”
又是為她好，所以把她排斥在外，什麼都不想讓她知道。都沒親眼看到，就單方麵認為她不能接受。你不說她怎麼知道自己不能接受？
更何況，芮平已經受夠了這種好了！她不需要這種自以為是的好！
她再一次強調，甚至有些急迫：“我能接受的！我沒有那麼脆弱！”
王文義歎了一口氣。
他之前有找人了解到芮平的一個背景。知道她一直對塔維斯有意見。雖然他作為一個外人不好摻合這對父女之間的感情問題，但是這個時候，他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一直還不能夠接受你的父親。但是塔維斯這一次之所以會犧牲……你應該聽到總統的解釋對吧？”
芮平抿了抿唇：“說是薩塔利的背叛，也是因此，總統閣下才向薩塔利宣戰。”她頓了一下，彆扭的道：“我沒有不接受他。”
她隻是很難理解。
王文義笑了下，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還能在這個時候笑得出來。但是芮平此時的小情緒，確實是蠻有意思的。也許這對父女並不是傳聞中的那般宛如仇人。
他於是語氣也變得緩和了：“你可能不知道，你父親，他到底有多強大。我可以說，現在聯盟的人，能夠在精神力場上超過你父親的不過五指之數。而這些人個個都是年紀不知道多大的，被聯盟供起來的人。最重要的是，你父親還那麼年輕，這是最可怕的。
甚至說句大言不慚的話，你父親這個年齡當上中校都算低了！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聯盟內一部分人的心情，少說也應該是個將軍。”
他說道這裡，就想要跟芮平解釋，到底為什麼，這裡麵涉及到很複雜的政治博弈，並不知道芮平能不能夠理解：“……你父親曾經做過一些事，得罪了一些人。”
芮平打斷他：“我知道。”她見王文義詫異的朝她看過來，解釋道：“我在母親的記錄本上看到過……他之前是站在資本那邊。”
王文義笑了下：“原來你母親已經跟你說了啊。”他沒有說是後麵才從記錄本上看到的話，他這樣說讓芮平的心情一下子好過許多。
是的，是她母親跟她說的，就好像她一直都在她的身邊，沒有離開一樣。芮平確實也是這樣覺得的。她的人可能並不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的愛，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王文義繼續說道：“所以你應該知道，你的父親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我很少會這麼服一個人。但是你父親，我是真的少有的服氣。可以說，如果不是你父親這麼多年的努力，你今天在部隊看到的景象，有一大部分都不存在。包括我現在這個訓練班，根本開不起來。你敢相信，之前聯盟的機甲士，大部分根本不是在政府掌控中。你甚至可以說他們是資本財閥的私兵。是他們借給政府使用。”
這就是芮平有些意外的，她雖然有過心理準備，知道資本的力量很強大，但是強大到掌控政府，強大到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也被掌控在他們手中，這就有些超出想象了。
王文義感歎：“也正因為有了你父親的投靠，我們的政府才能跟資本掰一下手腕，有那個喘氣之機，培養出更多的人出來。包括現在這個勢均力敵的局麵，都是很來之不易的。”
“所以你得明白的是，就算薩塔利臨時背叛了。但是他們那些人，捏在一起也不是你父親一個人的對手。那場救援行動從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針對你父親個人的陷阱。”
芮平猛地瞪大眼睛。
王文義吐出一口氣：“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謀劃了多久，又準備了多久。就像一隻一直在蟄伏不動的毒蛇，等到他們認為可以一擊斃命的時候，就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出手了。
你父親並不是與他們正麵交戰不敵而敗的，從始至終這些人就沒打算跟你的父親正麵交手。他們知道不是你父親的對手。所以他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王文義說：“其實我們內部也一直有對機甲士的精神力做研究，想要從中找到一個規律，提高機甲士的成功率，但是進展很緩慢。可能是也從這方麵得了靈感，他們放棄了從本國培養出機甲士的計劃，開始專門針對聯盟機甲士精神力做各種研究，其中還盜取了我們聯盟內部的研究成果。終於讓他們研究出了一個辦法，可以短暫的把人腦海中的精神力抽出來，轉移到其他的地方去。
比較諷刺的是，這個研究項目其實最早出現在我們聯盟。本來這在我們聯盟研究當中，隻是一個擴充機甲士成功率的手段，讓現有的機甲士，通過轉移一部分精神力到彆人的身體裡，刺激他們腦域，讓他們更快開發出精神力。但是在他們手中，卻是成為了針對我們聯盟的秘密武器。”
芮平想起來了！
她在母親的記錄本上看到過，這是塔維斯對她用的那個手段！那時候她隻是覺得神奇，沒想到精神力還可以這樣操控。要是推廣出去，不是可以讓更多人開發出精神力了？
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被敵人當做克製機甲士的武器。芮平整個人都恍惚了，同樣的辦法，因為看法觀念不一樣，竟然會產生這樣完全迥異的結果。
她明白薩塔利他們看到了什麼，他們發現，原來精神力是可以被轉移的！多麼大的一個弱點啊！他們竟然現在才發現！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一開始隻是父親對女兒的愛。
他隻是不想讓她就這麼簡單放棄機甲士的道路，不忍心看到她的天資被荒廢，所以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
這太離譜了！芮平久久沒辦法平靜。更主要的是，她是從郭家的手中拿回母親的記錄本的。她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她媽媽也沒有寫什麼秘密的內容。所有的一切都是些再日常不過的瑣事。
誰會在上麵寫真正的秘密呢。她媽媽從頭到尾，哪怕是在自己最私密的日記上，都沒有透露一點塔維斯的工作內容。
她什麼都沒說，就連自己後麵又做了什麼工作都沒有在上麵寫。甚至芮平還是通過記錄本才知道她媽媽之前還是一名機甲士！
她一直以為她隻是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她媽媽寫得更多的，全都是關於她的事情，她成長的大大小小，蚊子大點的事情都被她媽媽一字不落的記錄在記錄本上。
然後，卻沒想到隻是一件再普通，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塔維斯可能之前也沒有覺得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她媽媽寫下來，更多是在強調塔維斯的不甘心。她估計是有些無語，甚至幸災樂禍看著他最後隻能迎來最終的結果。她是寫給她看的。
也許她媽媽預料到後麵會有那麼一天，她會拿著本子上的內容，告訴她的爸爸曾經為她做得一切徒勞的努力。她可能會用俏皮的語氣，就像日記本裡的那樣，對她說，你爸爸怎麼這麼固執。都跟他說了，他還不甘心。
芮平整個人都處在這種震驚當中，久久沒辦法平靜。
他們看過沒有？看到這裡沒有？她看過沒有？她肯定看過了！之前芮平以為那些日記本沒有被敲開的痕跡，就天真的認為他們可能以為這隻是些無用的內容，就放棄不看了。
她真的太天真了！
是因為她，是因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腦海中，舅媽的臉越來越清晰，她拍著她的肩膀，她對她露出的笑臉，好像已經看到了她的結局。
芮平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半墜入冰窖，一半陷入火燒。
王文義繼續說道：“你的父親，是在沒辦法使用精神力的情況下，一直鏖戰到天明，直到力竭倒下，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他說得話，芮平已經聽不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