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把她藏起來。藏得深深的。無論是企業,又或者是哪個有背景的家族。
她是肯定能夠走上那條路的。她的一切都不應該這麼早暴露在人前。
歡喜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美。
他其實是能夠感受到美的,在麵對機甲的時候,在麵對比自己強大的力量的時候,他會自發的誕生一種強烈的想要擁有的欲望。
但是那一刻,他甚至被震撼到了,不敢上前,不敢沾指。
不敢起任何任何褻瀆的念頭。
他已經提前看到了這次競賽的結果。他那時候想,也許……這樣的社會還是能夠誕生一些有意思的人的。
並不是純粹的無聊。
他第二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那種無法形容的情緒,就是在剛剛,她義無反顧的朝著機甲而去的時候。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傻逼到爆的行為,他竟然全身都細胞都被跟著調動了起來。
以至於,他也跟著做出了一個同樣傻逼到爆的舉動。
包括他現在被追得抱頭鼠竄,他竟然對她產生不了一絲一毫的負麵情緒。
他甚至想,如果他在這一刻死去了。
他都並不因此感到有任何的遺憾。多麼奇怪的心情啊,就像是被蠱到了一樣。確實被蠱到了吧,在歡喜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豐富生命裡,他第一次見過這般的人。
接著,他感覺到那一直不曾停歇的想要把他抓住挫骨揚灰的機甲動作變慢了。
並不是他跑得更快了,事實上他這會兒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他已經在很短時間想好了自己的遺言。雖然可能沒有機會說出去。不過沒有關係,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話說出口才算數。
所以機甲變慢了,他是第一個感受到的。他一開始還沒有想到芮平這裡來,他是想那個薩塔利人是不是醒悟過來。他感覺到芮平可能會有危險,雖然她一直在機甲的身上,做一些有些可笑的努力想要阻止這一切,但是歡喜並不覺得這件事哪裡可笑。
他回頭——這是他逃跑過程中第一次回頭。
然後他看到了站在機甲肩膀上的芮平,她站在上麵,就像那本身是屬於她的位置,她的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總之不是驚慌。
一定是她做了什麼。歡喜那個時候腦海裡誕生了這個奇怪的想法。
後麵機甲越來越慢,直至停了下來,他這個想法就被完全證實了。
歡喜也停了下來,事實上他想要再跑也跑不動了,但是當芮平從高高的地方摔下來的時候。他很好奇自己的身體到底又是從哪裡再發掘到的一點餘力。
他竟然再次跳跑起來,把她給接住了。然後自己也踉蹌的半跪在黃土上,好在用胳膊肘撐了一下,沒有讓芮平掉下去。
這讓他感到些許慶幸。不過很快這種慶幸就在身後多了一股力量把他扶起來的時候消失了。
那是個陌生的男人,他的身上穿著很普通的T恤,但是歡喜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他清楚的記得那群扛著相機狂命奔跑的人當中就有他這件,因為圖案是個骷髏頭,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與他一起的還有好幾個人,他們的身上能夠看到某種氣質,這種氣質歡喜曾經在柳上尉身上看到過。當然這並沒有讓他感到高興。
在那些人想要把他扶到一邊,並要伸手把芮平抱走的時候。他用力的收緊胳膊。如果柳上尉此時過來,就會發現這個一直在他麵前像個大大咧咧,有點調皮的男孩,他的臉上那種輕鬆的、看起來有些傻哈哈的樣子不見了。
他看起來好像變得不一樣了。至少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大一的學生。而像是某種出現在陰影裡的生物,特彆是他過於淡的瞳色,那種冰冷的氣息尤為明顯,他警惕的看著眼前的人。
這讓那些人誤會了。他們解釋自己是部隊的人,是聯盟的軍人。並不是薩塔利的破壞分子。
但是這並沒有讓男孩的臉色好看多少。
他問了一個讓這些人答不出來的問題。
“那些普通的、勤勤懇懇做著打掃衛生工作的清潔工,還有掛著實習牌子的小助理,包括其他的、看守場地的人……”
如果之前,這些人還沒明白男孩的意思的話,現在也隱隱察覺到了。
特彆是在男孩說出那句:“他們好像死了,你們知道嗎?”的時候。氣氛是極為沉悶的。
如果可以,歡喜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掃興的話。畢竟這些人是來救他們的,他應該感激涕零,無以為報,露出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說你們終於來了,再哭訴幾句自己的悲慘。
劇本應該是這樣的。他原本也是這個打算。但是在他看到這些人身上的衣服的時候,一眼就看明白這次的競賽很可能其實一開始就是某些人的計劃的時候。
聯盟的人、薩塔利的人、資本的人。總是這些大人物的謀算,倒黴的就是那些跟著被連累進來,沒有姓名就死得無聲無息的家夥們。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了,應該習慣才對。
但是這裡偏偏就有個一個傻子。
就是他懷裡的家夥。多麼傻啊,他想。
他不應該。但他還是做了。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這樣與眾不同的傻子了。大家都在拚命的為自己打算,隻有她傻兮兮的一個人衝上去。
他總要為她說句話的。如果他再不說點什麼,那不是證明她更傻了嗎?
“抱歉。”一開始扶著他的那個男人對他這麼說到。
“那裡麵有你認識的人嗎?”他問。
有嗎?其實歡喜並沒有在意那個每天給機甲擦外殼的清潔工姓A還是姓B。他甚至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因為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說過話。
柳上尉倒是說過,但是你要找他問,他估計也答不上來。
歡喜說不出自己此時是個什麼心情。總之不是高興的。其實一開始他已經能夠很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一切了。但是他這會兒還是忍不住說一些更刺人的話。
這真的不像他。他想。是什麼改變了他呢?
“總是會有的,誰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不過這對於你們想要取得的目的來說,應該是微不足道的吧……”他有些嘲諷的撇了撇嘴:“畢竟你們也是為了救大多數人,犧牲少數人,是應該的不是嗎?隻是希望你們也不要來救我們了,畢竟誰知道下一刻被犧牲的那個少數人不是我呢,我們可承不起你們的救。”
啊……真的夠尖酸刻薄啊。
歡喜沉默的站起來,他固執的不讓任何人幫忙。而那些人也確實沒有再幫忙。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剛剛以一己之力單挑機甲的少年,攙扶著那個精神力透支的少女漸行漸遠。
有個人跟為首的那個男人,用著頗陰陽的怪腔調道:“隊長,本來是想要來教育彆人,沒想到反被教育了呢……”
“都說了叫你閉嘴了!!”男人吼道。他抬起頭望向一動不動的機甲,臉上的表情又再次恢複平靜:“不管如何,我們這次的目的達到了。”
就無需告訴那少年,他所說的那些人,其實有一大部分都是士兵扮演的了。但仍舊有來不及替換的平民。因為不知道薩塔利的間諜到底是誰,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做到極為隱秘。
被人罵幾句而已,畢竟受了無乾的牽連,有憤怒在所難免。男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天上的防空警報一直在響,後麵的部隊支援也趕到了。但是又發生了什麼,歡喜並不關心。他走了幾步就摔倒了下來。開始嘲笑自己的自大。
還不如說幾句討喜的話。也許這個時候他已經躺在彆人準備好的擔架上,接著被專用的飛機送到醫院去。
啊,自己什麼時候也這麼愚蠢了。不是一直都很會討彆人的“歡喜”嗎?
歡喜想到自己的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他戳了戳陷入昏迷的芮平。
“喂……我給你唱首歌怎麼樣?”
天邊映出一片紅色的光暈,他抬起頭看著這難得的風景,發起了呆。
剛剛出了老鼻子的力氣,其實這會兒能夠躺著看看天,吹吹風,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要是能有人再陪他說說話就更好了。
但是鑒於另一個人仍舊昏迷不醒的情況下,他隻能自己給自己唱歌,自娛自樂。
唱什麼好呢?他搜刮著自己貧瘠的曲庫。
在垃圾星的時候,他有次撿到過一個一次隻能放半首歌的播放器。哪怕充滿電也一直是這樣子。
“我住在陽光燦爛的星球,四處都充滿著歡笑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