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跟在芮平的身後走著, 他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
正在思考要先問哪一個,是“我為什麼要去機械係再修一門”還是“大一就讓我開發出精神力,你認真的?”。
但是這些話他都還沒有說出口, 芮平忽然停了下來。
“就這裡了。”她說。
歡喜下意識的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人工種植的小樹林,旁邊是湖畔。這會兒並沒有什麼人過來, 如果在晚上或者太陽剛下山的的時候, 旁邊居民樓的人會有人下來遛彎。
這裡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呢?
他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芮平就跟他說道:“你可以還手。”然後就直接一腳朝著他踹了過去。
歡喜躲開的時候, 整個人是錯愕的。
比如, 芮平為什麼要出手?她想要做什麼?他哪裡招惹她了?還是他不知道的?一連串問題冒了出來,但是這些並不妨礙他的閃躲。
“為什麼要跑?”芮平逼了上來。
歡喜其實這會兒並不想跑了,但是他又不敢停。他有很多不解, 不過在麵對芮平這個問題的時候, 那些不解又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我沒想跑。”這句回答他好像剛開始就說了一遍?
“……你打我做什麼?”他現在更想要知道這個。
芮平:“不知道。”她說話並不妨礙她的攻勢, 歡喜躲得很狼狽, 但每次又在分毫之間門躲了過去。
“想打就打了。”她說。
歡喜:“……”他差點因為一時的悲憤,而挨上一腳。但臉上仍舊有一些委屈:“為什麼?我又沒惹你。”
芮平突然動作一頓,她停了下來,抬頭看了歡喜一眼:“你也討厭我嗎?”
歡喜呆了呆,他本來見她停下來,還有些高興,準備抓住這個機會跑得遠遠的, 聽到她這句話, 他不僅不跑了,反倒跑回來了。
好像挺賤的。他在心裡想。
“你為什麼這樣想?”甚至他這會兒反倒想要她給他兩下。
芮平卻沒有對他再動手了,她好像隻是想要發泄一時的情緒:“你要是覺得我讓你討厭了,可以直接跟我說, 不用特地躲著我。”
她吐出一口氣:“我過來隻是想要找你說這個。但我看到你還是有點不爽。”
她朝歡喜道歉:“對不起,你要是覺得過分了,可以打回來,我也不還手。”
歡喜整個人好像都有點傻了。
他見芮平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就要走。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心就好像被人用力的給捏了一下,又酸又澀又難受。
最後他整個人站在原地,呆呆的看到芮平走了有一小段路了,才突然緩過神來猛地追了過去。
但是他又不敢真的靠近,隻保持著一個距離。
他既不敢離她太近了,又不願離她太遠。
討厭?
這是討厭的情緒嗎?
看到她的時候,胸腔裡的心跳就好像突然加快了速度。
很奇怪。
奇怪的並不隻是這點,其實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很害怕。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確實很害怕。他承認,他確實是有點懼怕芮平,但並不是因為她強大的實力,也不是因為她的這種性格。
比她實力更強的,比她性格更強勢的,也不是沒有遇見過,但他從來不會有這種“怕”的情緒。
他很怕死,但是除了死以外,他什麼都不怕。
他怕死,但是又很喜歡這種在死亡間門遊走的感受,那種刺激得他的心臟怦怦直跳,腎上腺素狂飆的感受,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這件事是如此的強烈。
但是現在,他開始“害怕”起了其他的東西。一些他不願意承認,但卻又真實存在的是——他害怕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她朝他講話時的聲音,她身體自然散發的溫度,還有她緩慢而又輕柔的呼吸。
她離他越近,就像是熾熱的太陽在烤著他,仿佛要將他整個的融化。
他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在黑暗的陰影裡找回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在她的身邊繼續迷失。
他像個懦夫一樣選擇了逃跑。
甚至完全不敢麵對她。
但是現在,他仿佛多了更多“害怕”的事情。
當她真的不在朝他看過來的時候,太陽離開了他,卻仿佛要把他身上的所有體溫都帶走了,就連呼吸的熱度也不再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冰冷且遲緩。他曾經熟悉的陰影一點都不歡迎他,並且甚至試圖要把他凍死在原地。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前進,但又讓他不敢靠得太近。
可是她一直未曾回頭,那些溫度也仿佛再也不曾降臨到他的身上,就像是冬日的陽光,明明看著那麼溫暖,卻沒有一絲溫度。
她好像真的不打算再理他了。
歡喜想了很久,但仍舊想不出一句完整的,適合說出口的話。
他的腦袋仿佛被某種其他的東西給塞滿了,也許是某種“冰”,它們把他的思維都凍住了,那一刻他的所有感知都幾乎被凍麻木了。
他想要蜷縮起來,去感受胸口的那點熱氣,但又不敢真的停下來。
芮平知道歡喜追了上來,她一直等待他給一句答複,不管是解釋還是其他的什麼話,反正他總有很多的話講,不讓他講,他都會一直講個不停。
但是他卻突然當起了啞巴,好像一句話都不會說了一樣,安靜得有些過分,除了沒有走掉外,芮平幾乎以為他是用沉默來表示拒絕。
但他又跟上來!
芮平深吸一口氣。
她猛地站住,回頭看向歡喜,他好像在發抖,整個人都縮了起來,雙手緊緊的縮在胸口把自己抱住,臉上寫著迷茫、無助。
接觸到她的目光,他甚至還小小的後退了一步。
當然,等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又忍不住上前了,但是那前進的一步也沒有大到哪裡去。
他落腳的時候甚至還遲疑了一下,又往後縮了縮,才小心翼翼的踩著地,最後並沒有前進多少。
芮平都要被氣笑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麼窮凶極惡,為什麼他會怕成這樣!
她有那麼一刻,真的打算掉頭就走。
既然他這麼怕,見到她就跑,那她做什麼還要上前,又不是賤的。
她隻是不理解。
如果他覺得她做得過了,他不想讓她這麼做,他可以跟她說。又或者他連說都不想說,隻用擺出一張冷臉,她壓根就不會湊過去。
但是他卻選擇了一個她看不懂的,他跑了。
就像是……被她嚇住了一樣……
芮平甚至都開始反省自己,她做的事情難道就很恐怖嗎?
她就是不想再看到彆人,明明是拿了他的好處,也不求你多感激了,但還用那種厭惡嫌棄的目光看向他就有些過分了。
要之前,他要是沒朝她伸手,她也懶得管他死活。
但是先伸手的不是他嗎?要說過線也是他先過線的,不是嗎?
既然,你都朝我伸手了,不就是承認我們之間門的友誼到了可以互相乾涉到對方的地步嗎。
她很少交朋友,不知道彆人交朋友是怎樣。但是她既然已經打算把歡喜劃分到自己人的區域裡,那麼她就不會再選擇旁觀了。
可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伸出手,就被人用行為給狠狠的給打了一巴掌。
跑什麼?為什麼要跑?芮平真的想不通。
而且他既然都這麼怕了,為什麼又要跟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