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不是沒有跟陌生的人一起住過, 她在高中住宿舍的時候,一開始其實也是有過期待的。
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很擅長跟人交際的人。她很少主動。特彆是在感受到對方並沒有很強烈的與她交流的欲望的時候。她就更不會主動去找人說話了。
在上大學之前,她對宿舍並沒有什麼期待, 知道自己能夠單人住的時候, 還很鬆了一口氣。
帶劉豔霞過來這裡,讓一個不怎麼熟悉的人再次侵襲到自己的地盤裡。她心裡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比如“她並不會在這裡待多久”、“我有很多的房間, 大部分我都隻待在臥室裡, 訓練室裡, 我幾乎可以做到不跟她碰麵。”、“如果她非要乾涉我,那我也可以提出意見,因為這是我的地盤。”
她想了很多畫麵, 但沒有一個是現在這樣。
很奇怪的是一件事。
她聞著百合花的清香, 本來她打算直接悶頭去訓練室做晨練, 但是這一刻, 她突然冷不丁說了一句:“……這花好香。”
劉豔霞抬起頭, 笑了起來, 她此時身上的圍裙還沒有摘下來,下麵穿著是白色的襯衫和包臀短裙:“正好看到菜市場有人賣這個, 突然就想買了。”
芮平應該跟她說,你不需要做這些事情。但是這一刻,她卻沉浸在花的清香裡, 還有剛剛早餐也正暖和的躺在她的胃裡。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如果真要發出一聲感歎的話,那就是——這個早上, 好像要比以前的每一個早上都要美好一點。
這個彆墅確實很好, 就是對於她來說,有點太大了一點。她一個人待在裡麵,總難免會覺得有些冷清, 現在多了一個人,倒是恰恰好。
她忽然不由自主的跟劉豔霞說了一句:“我要去訓練了。”
頓了頓,她又說:“我八點會出來的,然後送你去醫院。”
劉豔霞點了點頭:“正好,我還要回趟之前的住宅收拾點東西。”
芮平抬起頭:“……沒關係嗎?”
劉豔霞搖了搖頭:“我會小心的。”
芮平想了想道:“要是有什麼事情,你要及時跟我發消息,我會很快過去的。”
劉豔霞想到昨天她確實很快就過來,忍不住想要笑。她把圍裙摘下來,折疊起來,收進櫃子裡:“放心吧,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弱。”
她好像又從新振作起來,昨天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崩潰哭泣說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的那個人已經再也找不到蹤影了。
芮平點了點頭。
她從來不覺得劉豔霞是需要人保護的,她也從來沒覺得劉豔霞是弱者。在她眼裡,醫生一直是個很強勢的職業。當時她在部隊裡,吳醫生就敢把王文義訓得跟狗一樣,王文義難道是就弱嗎?
並不是隻有拳頭才叫力量,但是拳頭確實可以讓更多的蠢貨閉嘴。
芮平想著要不要給劉豔霞準備一些防身的招式。她走進訓練室,忽然就忍不住起了火氣。
其實按照她的規劃,是慢慢循環漸進的往上提升壓力的,但是這一刻,她突然直接一口氣拉到最大值。到頂的重力壓在她的身上,她頂著重壓用力的揮拳。
“嘣!”的一聲巨響。
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自己打出來的數值,隻是喘著氣把重力又調了回去。
“我總是會為這種事情生氣。”她說:“明明已經知道這個世上,這種蠢貨有很多。”
塔維斯看著她:“你昨天甚至都沒有生氣,今天又為什麼?事情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結束了嗎?”芮平笑了起來,她剛剛抽風,這會兒需要緩一緩:“劉醫生還問我為什麼不是個男人,其實這句話應該給她,她要是個男人,根本就不會有這種煩惱!”
長得年輕又有魅力,醫術還好,會有無數的女孩子追捧她。根本就不會有人不長眼的跑過去,說她不適合當醫生。
芮平頓了一下,把頭垂了下來:“……我媽也是這樣。”
塔維斯卻搖頭:“像郭家那種人還是少數,你並不知道你媽媽到底有多麼優秀,她在大學從未有人敢在她麵前放肆。你不該拿她跟旁人相比。”
芮平看了他一眼。這是第一次塔維斯露出略微嚴肅的表情。她忍不住就有些愧疚起來。她承認,她隱隱的有從劉豔霞的身上找媽媽的影子。但是塔維斯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媽媽在他的眼裡,誰都不能替代。
她從未問過他對媽媽是怎樣的想法,此時發現,他心裡的愛其實並不比她要少。
他承受的痛苦也從沒比她少過半分,甚至更加。
她沒有再繼續下去,有些東西揭開來,並不會被治愈,反而會造成二次的傷害。
這是他們之間的共同禁忌。
最終,她隻是道:“我就是覺得不公平。”
塔維斯看了芮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最後他說:“那就努力吧。”
“要比現在還要努力十倍,百倍,甚至要不斷地經曆各種失敗打擊,”塔維斯說道:“並且仍舊保持著你現在的這顆初心。”
“那就可以做到了嗎?”她問。
塔維斯:“也許吧,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改變一點點的。”他露出個笑:“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一直堅持了。”
芮平點了點頭:“至少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是吧。”
“也許對於彆人是癡心妄想。但是你不一樣。”塔維斯說道。
“你不一樣,芮平。你生來,就與眾不凡。”
——
當然,塔維斯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芮平一直認為,父母可能天生就對兒女有濾鏡。她媽媽認為她是全天下最好最聽話最乖巧最懂事的寶貝,她那麼的愛她,哪怕隔著漫長的歲月,她仍舊從那記錄本上感受到濃濃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