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芮平醒來還有些迷糊,感覺像是沒睡。她捂著額頭, 晃了晃腦袋想要從又冷又硬的床板上爬起來。口臉肯定是沒辦法洗的。邊緣區的水比人還貴。哪怕是能入口的營養劑也不適合用來洗臉。
有那麼一刻她忽然就想, 如果徐雲朵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得尖叫:我不在你身邊,你就這樣埋汰你自己。你看看你像個女生嗎。
想到此處, 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
“早上好。”人工智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今天比昨天要晚醒十分鐘,是做了噩夢嗎?”
“也許。”芮平套上麵具:“我不記得了。”
她打開門, 人工智能用委婉的語氣道:“真的沒關係嗎?今天還有一場硬仗等著你。”
“沒關係。”她說。
邊緣區的天空真的很糟糕, 芮平從來沒有在哪裡看到這麼糟糕的天空, 但也不地麵要來得乾淨。她按照之前說好的時間, 提前半小時來到了見麵的地點——一個遍布各種看不清原貌的垃圾場。
這裡的輻射很嚴重,沒有人會想要來這裡找死。正因為危險,反而安全。
為什麼邊緣區會有這樣嚴重的輻射, 芮平曾經問過人工智能這個問題。
“為什麼?”人工智能反問道:“我以為你比我更清楚這個。人類的發展——從一開始不就是在破壞原來的環境嗎?你沒見過工廠成噸成噸朝外排放的汙水?”
“但是怎麼會這麼嚴重。他們到底在折騰什麼東西。”芮平皺起眉頭。人工智能的回答很有意思:“那確實是個很糟糕的東西。”
它笑著道:“可是誰也離不開它,你以為這是什麼輻射?核的利用不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嗎?”
“你是說這些輻射是核輻射?”芮平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受。她那句為什麼在嘴邊轉了一圈,最後道:“但是這不可能, 核電基站的輻射都已經降到非常低的程度, 根本不可能傷到人。”
“你聽到的當然是安全的。”人工智能說道:“給你們看到的確實被控製得很好。但這種控製是需要成本的。”
“給生活在城市中心, 從出生就享有著優渥的社會福利,能夠在高等學府免費接受教育的人,自然使用的是完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產品……但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視之為常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這些人生來就是‘廢物’、‘渣滓’, 就隻能用你們以為已經被淘汰掉的,擁有強大副作用的產品……並美其名曰‘廢物利用’。”
芮平有那麼一刻,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她問道:“什麼叫做……生來就是‘廢物’、‘渣滓’?”
“你聽過人類培育計劃嗎?優良的基因被允許誕生, 而含有缺陷的則會被損毀。但是善良的人怎麼能夠看到這樣殘忍的景象。直接扼殺掉人生存的權利實在是太不講人道。隨著幾次人權運動。極富有人道精神的政府決定給這些擁有基因缺陷的人一個生存的權利——但他們隻是不會再被銷毀,可並不能擁有跟完美基因的薩塔利人同樣的待遇。”
“想要跟正常人一樣,他們必須花十倍百倍的努力。但就算你表現得再好,也沒有企業願意用這些基因缺陷的人。
於是他們隻能流浪在社會街頭,被薩塔利人稱為廢物、渣滓,造成社會動亂的源頭。之前的人權法案也被視為最愚蠢的法案。”
人工智能跟芮平說道:“後麵社會幾經變革,這些人被放逐在城市的邊緣。這也是邊緣區的由來……如果你細心多了解一下薩塔利的發展曆史。你會發現它是有許多殘缺的。對於大多數生活在城市中的薩塔利普通人來說,邊緣區是不存在的。他們有的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些可憐的羔羊,也不過是另一種被人圈養的存在。隻是他們是被培育的精英品種,需要好調料喂養著罷了。”
芮平聽得渾身發寒。隻感覺有一個麵目猙獰的野獸正在吃人。她最後對人工智能道:“怪不得你說自己隻是工具。”人工智能再如何強大,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些人的劣根性。真的從底子裡就爛了。
“我以為聯邦已經夠糟糕了。”她吐出一口氣,忍不住罵道:“怎麼一個比一個爛。”聯邦是資本主義,大家都是韭菜,在收割的之前多少還講點體麵。這裡乾脆直接開始搞種族主義,直接把人劃分為良畜和劣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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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平這次見到的就是劣等基因的產物。事實上這個組織基本都是由一群含有缺陷基因的薩塔利人組成。也是,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也不會走上這條路。畢竟能苟活也是活啊,誰想死呢。
如果不是人工智能提醒。她是完全找不到這些人身上哪裡有缺陷。這些人也都長著一副並不差的麵孔。甚至你說他沒有缺陷。芮平也是信的。但人工智能卻說他們的壽命較正常的薩塔利人要少一大半。
完美基因下的人可以有著將近三百年的壽命,而這些人最多隻能活一百歲。
芮平:……
聯邦人的平均壽命是在一百五十歲左右,但其實大部分人也都選擇在一百歲的時候離開了。畢竟壽命跟環境還有心態有很大關係。很多人並不想活那麼久,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變老,也是一種折磨。
這並不能代表什麼。一百歲對於芮平來說也很長了。畢竟她現在連二十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