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德大怒, “你不服?說說看,你有什麼不服的?”
“若不是孫女機警, 今日也會是被害的一員。”席向晚淡淡道, “不知祖父指望我如何替兩位妹妹擋去災難?”
“你……”席明德氣得全身發抖, 伸手指著席向晚, 怒不可遏, “長者命不可違!你身為長姐, 卻照顧不了兩位幼妹,今日發生的一切難道不是你的責任?”
“祖父不責怪始作俑者, 卻怪罪險些被害的我, 難道就是因為我年長兩位妹妹一歲?”席向晚反唇相譏, “卻不知道當年祖父的兄長用命換您活下來時,您是否也覺得理所當然?”
“不肖子孫!”席明德氣得臉紅一青一紅,他猛地站起身來,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厲聲喝道, “長輩的事, 豈是你能隨意置喙的!”
“孫女不敢。”席向晚淡然低頭道, “隻不過祖父既然是既得利益者,是不是也該為身為長兄長姐的那一方想一想呢?”
“你!”席明德快步往前走去, 揚起手似乎下一刻就要往席向晚臉上扇一個巴掌。
席向晚抬眼平靜地直視著席明德,對他憤怒得扭曲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反應, 幾乎像是一種另類的嘲諷。
席明德心中一震。侯爵在大慶朝算不得高貴, 和國公不能比, 武晉侯一脈當年險些埋沒,全靠席老夫人下嫁於他,才保住了這個賜名。
正是因為如此,席明德多年來都覺得自己低了席老夫人一頭,即便當年對席老夫人義重情深,隨著時間消磨也逐漸變成了抗拒和厭惡。
文武百官見到他時,似乎都是看在席老夫人的麵子上畢恭畢敬,就連大兒媳王氏,也是因為席老夫人的人脈才結上的親。
仿佛他席明德作為堂堂武晉侯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妻子的名聲家世之上搭建而成,讓自命不凡的席明德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連帶著席老夫人的子嗣一係都被席明德摒棄了。
可席向晚此時的眼神卻讓席明德想起了發妻的眼神。她們總是那樣高高在上,好像天生就該被人仰望……憑什麼她們的命能那麼好?
“住手!”席老夫人厲聲喝道。
席明德充耳不聞,巴掌落到席向晚臉上的一瞬間,門房管家再次匆匆跑來,揚聲通傳,“老爺,嵩陽長公主府來人了!”
席向晚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輕笑一聲,“祖父,請吧。”
席明德恨恨地收了手,“請!”
嵩陽長公主,那是現任皇帝的長姐,對皇帝有著養育之恩。皇帝的生母投井身亡之後,就是有長公主照拂,皇帝才能活過童年,有了奪位的能力和立足點。
皇帝最終能登上皇位,和嵩陽長公主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
因此,即使後來嵩陽長公主和駙馬分居,皇帝也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講就點頭應了。
嵩陽長公主的地位,可謂在整個大慶朝都是超然的。
席向晚原以為嵩陽長公主至多隻派了個管家過來,誰知道一抬眼就看見管家帶進來的一行人裡,走在最前麵的正是一身紅衣的寧端,驚愕之下盯著他多看了兩眼,才發覺過來自己的失禮,垂下了眼去。
寧端踏入廳堂時,彆說席向晚驚了一跳,就連席明德也被唬了一下,“寧大人。”
“左宗人。”寧端略一低頭行禮道,“我代長公主送禮來給貴府的大姑娘壓驚。”
他說完,抖出手中長得嚇人的禮單,淡定地從頭到尾念了下去。
彆說席明德和包氏等人,席向晚也沒回過神來。這位超然的嵩陽長公主為何突然給她賜物?難道是因為她和鎮國公府有什麼聯係?可嵩陽長公主……又是如何使喚身為四皇子心腹、皇帝麵前紅人的寧端來跑腿?
席明德有些尷尬地乾笑,“寧大人,是不是記錯了?家中受驚的是臣的另一個孫女……”
“不,長公主說了,是送給席府大姑娘席向晚的。”寧端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席明德,“若不是在鎮國公府中有席大姑娘力挽狂瀾,事情不會處理得這麼漂亮,因此這也是代替鎮國公府送給席大姑娘的謝禮。”
他說罷,似乎也沒了繼續念那些拗口禮品名字的興趣,上前一步就將禮單送到了席明德手中。
席明德縱然家底不薄,在見到這張極儘奢侈的禮單內容時,還是愕然地睜大了雙眼。
天下十顆最有名的寶石,嵩陽長公主居然從皇家私庫裡摳出了兩顆放進禮單之中,前朝傳聞已經失傳的名家作畫、有價無市的珊瑚玉雕、其餘的布匹首飾地契黃金更是不用說,列了令人滿目琳琅的一長串,席明德驚得連一時失了言語。
嵩陽長公主府這雄厚的實力,也許和皇家比起來都不遜色……這念頭從席明德腦中一閃而過,來不及細想就硬著頭皮接下了禮單。
包氏雖然眼紅得緊,但也知道長公主這光明正大送來的禮單,還是直接送到席明德手中的,她一分錢也昧不下來,隻得咬牙忍了。
好半晌,席明德才深吸了口氣,“阿晚,來。”
無論席向晚究竟是不是該為今日之事負責,有嵩陽長公主這高調的一賞,席明德都不可能再去懲罰她。
那不是明晃晃地跟嵩陽長公主叫板嗎?
席向晚從母親身旁步出,低頭平靜地謝了恩,才抬頭和寧端對視一眼,仍然沒能從這人淡到極致的臉上找到任何端倪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