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瓦肆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 有做著灰色營生的,也有光明正大做正經生意的,從一擲千金的王公貴爵到一貧如洗的平頭百姓都有, 算是汴京城裡最難管的一片地方。
席向晚其實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她讓車夫將馬車停在外頭, 便帶著碧蘭和王騫一道走了進去。
王騫顯然對這地方比席向晚熟悉得多, “這兒有名的酒樓還是不少的, 你和席元衡約在什麼地方?”
“八仙樓。”席向晚望著眼前車水馬龍的盛景,忍不住輕聲歎道, “真熱鬨。”
比朱雀步道熱鬨,也比嶺南熱鬨。是她已經久違了的那種熙熙攘攘和人間煙火。
“你沒來過吧?”王騫哈哈一笑, 善解人意道, “跟緊我, 可彆走丟了,這兒雖然不亂,但也有壞人。你要是掉了一根頭發絲, 我百死也難辭其咎了。”
席向晚為他誇張的言辭掩嘴一笑, “咱們快去八仙樓吧,這兒人太多了,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王騫四下一掃,有些無語。
席向晚這般月宮下凡的容貌直接站在人潮裡,男男女女都忍不住駐足回頭看她, 可不是將走道越堵越擠了麼!
他趕忙想辦法把席向晚周圍護出一片空地, 道, “咱們先往前走,八仙樓不遠,就在前麵,走一炷香的時間差不多就到了!”
“好。”席向晚對自己造成的騷亂並沒什麼自覺,一笑便順著王騫的指引往前走去,倒是苦了王騫和碧蘭兩個一左一右護駕的。
短短一截路走得王騫滿頭是汗,一抬眼看見八仙樓的招牌就在麵前,他才稍稍放鬆了神經,“就到了,阿晚,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有個渾身綾羅綢緞的公子正迎麵走來,一雙不安分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席向晚,裝作不經意似的就想直接往席向晚身上撞去。
王騫跟著兄弟們寵了席向晚十幾年,這怎麼忍得了,硬是擠上前一步將席向晚擋在身後和那公子麵對麵、硬碰硬地撞了一下。
原本想象中的溫香軟玉突然變成硬邦邦的男人胸膛,公子猝不及防地被王騫這一下撞得往後彈了出去,屁股著地摔倒在了地上。
原本低著頭小心翼翼走路的席向晚聽見想動,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騷亂,盈盈目光從那公子麵上一掃而過,輕聲問王騫,“怎麼了?”
“找事兒的。”王騫輕哼了一聲,開始捋袖子,“走路不長眼是嗎?往我表妹身上撞?”
公子氣得臉都紅了,被身旁小廝從地上扶起來,“我看起來是那種人嗎?這路上這麼多人,碰碰撞撞不是很正常嗎?”
“是很正常,你這不就被我撞倒了麼。”王騫輕蔑道,“長得人高馬大的,沒想到是隻弱雞。”
“你!”公子指著他正要破口大罵時,又見到席向晚在一旁靜默不語地拿那雙翦水秋瞳望著他,頓時又整整衣領端起了貴公子的架勢,“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席向晚突地笑著插嘴道,“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閣下應當是臨平錢家的公子。”
錢公子愣了愣,隨即自得道,“沒錯,這位姑娘認識我?”
“我不認得錢公子,但我認得錢公子的哥哥。”席向晚甜甜一笑,毫無心機,“我記得……他在都察院辦事,我三哥是他的同僚,我和錢大人有過一二麵之緣。”
錢公子咳嗽兩聲,很是滿意,故作風雅地邀請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就不要拘謹了。這位姑娘要去什麼地方?這附近我熟得很,正好給你做個向導。”
“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這八仙樓。”席向晚彎起眼睛,“錢公子也很熟嗎?”
“熟,當然熟!”錢公子拍著胸口大肆保證,“從掌櫃到跑腿的,店裡沒有一個人不認識我!”
席向晚看錢公子的眼神更慈祥了。
她原先也是沒聽說過這紈絝小卒的,可前些日子去摸席澤成底細的時候,順便讓李穎往八仙樓這邊也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賣唱的歌女雖然和席澤成牽扯不清,但暗中其實還和幾位其他的公子私底下有眉來眼去。
這位錢公子,就是其中的一人。
原本席向晚也沒想著要把其他人一道利用了,可誰知道事情就是這麼巧,她一到八仙樓門口,就碰見了這冤大頭,冤大頭飛非得自己送上來當棒槌,席向晚覺得不順手用一用都虧待了這棒槌。
她回頭給王騫遞了個眼色,巧妙地避開錢公子伸過來的手就進了八仙樓裡。
錢公子伸手撲了個空,也不覺得生氣,正要緊跟上去,又被王騫從旁邊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差點再次摔倒,不由得又瞪他一眼,咬牙切齒。
一進八仙樓裡,跑堂果然迎了上來,熟門熟路道,“喲,錢公子!貴賓幾位?”
錢公子矜持地點點頭,道,“三位,我和這位姑娘,還有後頭那個。”
跑堂掃過席向晚精致得過分的眉眼,頓時了然地點點頭,“明白了,您樓上雅座請?”
“挑風光好的位置,要靠窗的。”錢公子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