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茶莊是汴京城中最有來頭的茶樓之一。
雖然一般人不知道這茶樓的東家究竟是誰, 但隻看其中來來往往的王侯貴族也恭恭敬敬少有鬨事就能猜到, 主人的背景硬得很。
事實上, 這正是樊家的產業之一。
六皇子主動邀請樊子期見麵商談,又約在了他的地方, 可以說極有誠意。
眼高於頂的六皇子甚至早到了那麼一會會兒,讓侍者引著進了雅座。
席澤成正穿著一身極為寡淡的白色衣服坐在六皇子身旁,席明德仍在停靈之中, 按照律法,席府的人已經開始服喪,即便要出門,也不得穿色彩明豔的衣服, 否則少不得被人暗中鄙夷唾罵。
“殿下, 除了樊大公子,咱們還要見彆人麼?”席澤成小聲請示道。
六皇子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 才道, “若是有了樊家的支持,彆的便不用太過在意, 樊家是大頭,有了他們的戰隊, 許多其他家族也會有眼力見地站過來。更何況,樊家本身就有一幫子擁簇,隻要抓住樊大公子……”他陰柔的臉上有些走神, “就穩了。”
席澤成想想樊家的家大業大以及影響力, 又思及連皇帝都要讓著他們三分, 由衷點了點頭,“殿下說得是,隻是要如何說服樊大公子這事並不容易。”
六皇子聞言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嗤笑起來,“我是父皇最鐘愛的兒子,樊大公子是不長眼睛才會看不出來吧。”
皇後已崩了多年,皇帝一直沒有立太子,也沒有重新冊封皇後。後宮之中現在地位最高、掌管著三宮六院的人,正是六皇子的生母,地位高貴無匹的皇貴妃。
更難能可貴的是,皇貴妃還是能將皇帝的心牢牢抓住的那一位。
正是因為如此,皇帝對六皇子的喜愛溢於言表,許多朝中大臣也一直認為六皇子才是未來儲君的頭號人選。
——就連六皇子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支持我登上儲君之位,是最簡單、最省力的法子。”六皇子理所當然地說,“他得是個蠢人,才會和我對著乾,去支持彆的兄弟奪嫡。”
席澤成和六皇子的腦子如出一轍,深以為然,“殿下是眾望所歸的真龍之子,又有皇貴妃娘娘加護,必定能夠榮登大典。”
“這話可彆在外頭說,讓人給聽見了。”六皇子滿意地笑了笑,又問道,“席府如何了?”
說到席府,席澤成的表情陰沉了兩分,顯然有些不快,“大伯一家人都搬了回來,看樣子是要靠著祖母的蔭蔽和我父親爭奪那武晉侯之位了。”
六皇子意有所指道,“如果你父親輸了……那可就要分家了。”
席澤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外頭侍女輕輕靠近,道,“殿下,大公子到了。”
六皇子的眼睛立刻一亮,“快請!”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竹簾,看著縫隙後頭有個長身玉立的公子緩緩走來,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下去。
緊接著,簾子被侍女打起,樊子期唇紅齒白、令人一見便心生好感的麵容出現在了二人眼前。他微微一笑道,“見過殿下。”
席澤成是第一次見到樊子期,被這人的好相貌震了一下,有些自慚形愧的同時旋即想起樊子期還曾經請人登門求娶過席向晚的事情,微微垂了眼不說話。
要是席向晚……或許站在這人身邊,也不會被他的光芒氣度比下去。
雖然樊子期沒有行大禮,可六皇子並不介意他隨意的態度,而是坐直身體朝他招了招手,“大公子多禮了,快來坐吧。”
樊子期輕輕笑著進了雅座,落座在六皇子的對麵,示意侍女燙洗茶具和沏茶,邊說道,“殿下尋我,定是有要事相商,子期不敢耽擱。”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六皇子擺擺手,視線隱晦地在樊子期渾身上下掃了一圈,邊抬了抬下巴道,“隻是聽說了席府的事情,正好我身旁伴讀也是席府的人……”
席澤成在旁適時低頭一禮,“樊大公子,在下席澤成。”
“久仰。”樊子期含笑回禮,動作瀟灑倜儻,“原本還能和席兄沾親帶故的,現下卻是不行了,甚是遺憾。”
席澤成和六皇子都知道他說的是嵩陽長公主在誰也沒能提前預知到的時候突然就帶著賜婚的聖旨上席府說親的事情,麵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六皇子動作不太明顯地撇了撇嘴,似乎對此感到不滿;而席澤成則是垂下了眼睛,將眼底的情緒給掩藏住了。
——若不是那道聖旨,或許大房一家子人還沒這麼快能搬回來,祖父當時也不必那麼急著讓他們回來。天知道席向晚哪來那麼大的福氣,能讓皇帝都注意到,還賜婚了?
“以大公子的容貌家世,想尋一個比席府大姑娘更好的,也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六皇子道。
樊子期卻喟歎,“沒有比她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