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宮這事兒是六皇子自己異想天開, 又拉上了樊家和六公主,將鎮國公扔進坑裡, 再說服了皇貴妃也助他一臂之力,自以為是萬無一失。
但皇貴妃可沒有這麼天真, 她要給自己和自己的子女留下一條退無可退時的退路。
也許她隻捉了席向晚一個,又或許不止席向晚一個……總之, 這一趟宮宴的凶險,席向晚多多少少還是要摻和進去了。
想到自己被人當軟柿子捏了, 席向晚心中有些不快。
她在嶺南呼風喚雨的時候, 這個皇貴妃早就查無此人了。風光日子都沒有幾天了的人,竟然還要將算盤打到她身上來,真當她是寧端的軟肋了?
“你稱病不去也可以。”寧端道。
“不,我要去。”席向晚鎮定道,“我原也擔心你會不會出事,若是宮宴隻有我父親母親進宮也不放心, 一道進宮反倒來得更妥帖一些, 能就近照看他們。”
“會有危險。”寧端並不讚成, “那時人多眼雜, 我未必能及時趕到你身邊。”
“不要緊。”席向晚笑了笑, “宮宴上那麼多人, 六皇子的目標不會是我。”
宮宴時在場那麼多人, 都是收繳了兵器的, 就算有武官在席中, 離皇帝的距離少說也有八丈十丈的, 搶不上去救人,再好的身手都是白說的。
不過六皇子約莫也不會蠢到在百官麵前動手,這是自毀名聲。
“我要是他,我會在宴席散了之後,人疏疏朗朗時動手。”席向晚沉吟著道,“這時百官都是微醺,有稍許動靜也未必反應過來,沒有了皇後,皇貴妃和皇帝一道離開是理所當然的。有她從旁協助……不難。”
席向晚說得十分含糊,但寧端知道她的意思。
本是不難的,可當皇帝早就知道了六皇子的預謀,又特地設局請君入甕時,這不難,就成了千兒八百倍的難。
“你有沒有想過……”席向晚說了幾個字,突然將後頭的話咽了回去,搖搖頭,笑著道,“都聞到飯菜香了,咱們走快些吧。”
寧端垂眼看她,知道席向晚原本要說的不是這句,但貼心地沒有多問,隻嗯了一聲便沉默前行,繞過垂花門便見到了席存林立在那處等著。
雖說今日是席向晚出口邀請寧端來的,但自然也不可能沒有席存林的許可。
小年大年本都是一家人團圓的時候,不該貿然邀請彆人來家中作客的,可汴京城裡誰不知道寧端是孤家寡人,一個親人也沒有,過年時連門聯都懶得張貼的?
因此席向晚這麼一提,席存林愁了兩天還是應了下來——反正隻是小年請未來女婿到家中吃便飯,又不是出戲,不算什麼大事,是吧?
儘管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寶貝女兒和寧端並肩出現的時候,席存林還是有些心塞。他和平日在官場中一樣,對寧端行了禮,“副都禦使。”
“右侍郎。”寧端回了禮,麵上神情冷淡,便是小年裡也沒一絲喜氣。
席存林看看寧端,又看看眉眼帶笑的席向晚,在心裡長歎一口氣:雖說兩人看起來不怎麼相稱,但怎麼說也是皇帝親自指的婚,再說,寧端今日能應邀請而來,就夠出乎他意料了。
難道寧端意料之外地是個圓滑的人?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裡突出來,席存林就自己把自己嚇得一個激靈。他又看了一眼寧端麵無表情的臉……
……寧端居然會笑?!
席存林瞪大了眼睛盯著正低頭聽席向晚說話的寧端,毋庸置疑地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如遭雷劈,不知為何做賊心虛地將目光移開了。
——寧端!居然會笑!
——還是對著他家女兒!笑!
新晉的戶部右侍郎,對於未來的女婿心情更加複雜起來。
王氏不常接觸朝中人物,對寧端的印象也多來自於家人的描述,倒像是霧裡看花,都了解得不太確切,本就放心不下。今日見到寧端,她反倒是席間對寧端最滿意的人,送走了寧端之後,還低聲和齊氏討論著他的事情。
齊氏倒是開了眼,道,“早聽說副都禦使頂頂英俊,今日見到才知道比傳言有過之而無不及,光憑外表來看,配咱們家阿晚正好,都是獨一份的。”
席元衡哼了一聲,“男人長那麼好看頂什麼用!”
齊氏輕飄飄道,“他的官兒也比你大。”
席元衡:“……”寧端的官兒,官職已經不能衡量了。就說都察院裡那兩個都禦史,頭銜比他高,難道還敢踩在他頭上去不成?不要命了?
“況且,他中意阿晚,這就是最好的了。”王氏欣慰道,“你們原將他說得洪水猛獸似的,我還當是什麼壞人呢,今日見了,不過就是寡言少語些,這有什麼的?哎呦,我可總算是能放心了。”
席元坤:“……”那是沒瞧見寧端在都察院裡一個眼神就能將人嚇得尿褲子的場景。彆說王氏了,他最近幾乎天天住在都察院,也從來沒見寧端這麼好說話過。
不過若寧端的這些改變都是為了他們家幺妹的話,倒也不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