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聽見響聲,轉頭朝外麵望了一眼, 麵上有些驚訝, “皇宮之中,晚上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嗎?”
“自然不是。”皇貴妃噙著淺淺的笑, 翹起尾指邊剝一顆葡萄邊說道, “這樣大的動靜呀, 肯定是出什麼事兒了。”
“那娘娘是不是需要派人出去看看?”席向晚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道。
“不必了, 不是我要管的事情。”皇貴妃不在意地擺擺手, 將葡萄皮放在一旁, 輕輕吮去了手指上的汁水,才接著說道,“你剛才還一幅很想走的模樣, 怎麼現在不提了?”
席向晚看著她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微微一笑, “自然是因為我知道, 我父母肯定已經平安離宮而去了。娘娘想多留我一會兒,便留吧, 以後再沒有這樣好和娘娘說話的機會了。”
皇貴妃手上的動作一頓,被席向晚這不軟不硬卻又帶著刺的一番話說得心中不快, 索性將剝了一半的葡萄隨手一扔, “小丫頭膽子倒是大, 寧端看上的是你的膽子還是你這張臉?”
皇貴妃看得清楚, 席向晚眼瞼處有顆小痣, 閉目可見, 睜眼便隱藏起來,長在那樣微妙地方的痣,多多少少有些難言的意味,便是主人沒有那個意思,也像是在暗示什麼似的。
再加上她那張令女人都想神魂顛倒的臉,難怪樊子期看不中易姝。
席向晚倒是真想了想這個問題,才答道,“大抵是因為我並不怕他吧。”
“這算什麼?”皇貴妃一哂,“寧端不過是個區區的——”
“娘娘,不怕他嗎?”席向晚打斷了皇貴妃的話。
皇貴妃的瞳仁微微一縮,像是被猜到了痛腳。
沒錯,她是永惠帝的後宮第一人,地位堪比皇後,寧端見了她也要低頭行禮。可皇貴妃從來不敢看寧端的眼睛,她怕極了寧端,就好像他隨時會抽出那柄不離身的佩刀將她的頭顱割下來似的。
可這也不是她一人,朝中上上下下,誰不怕那個冷麵冷心的副都禦使?
皇貴妃麵色變幻了片刻,才緩緩道,“能收服了他,算你好手段。”被壞了心情的皇貴妃也懶得再裝,她早命宮人把守住自己的宮門,席向晚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的,“但那又如何?你現在還不是被我鎖在了這裡,插翅難飛?”
“娘娘宮中暖和,多坐一會兒也沒什麼。”席向晚頷首道,“不過天亮之前,我就該回去了,拖得太晚不好。”
“你怎麼知道還回得去?”皇貴妃撫摸著自己的護甲,似笑非笑地問。
可她卻沒從席向晚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害怕的神情,恰恰相反地,席向晚抬起眼來,小痣消失在她的眉眼之間,“若娘娘非要問為什麼的話,那答案便是‘因為這也算不了什麼’。”
這話可謂答得非常沒頭沒尾,皇貴妃沉吟下來沒有接話,一時弄不清席向晚是不是在暗指什麼。
席向晚朝皇貴妃笑了笑,眉眼彎彎,令人格外心動。
她在閻羅王的門檻上都來回跨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次隻被人軟禁起來當做一枚籌碼,而且拿捏她的人還是必定失敗的那方,這算得了什麼?
寧端會來接她。
寧端不來,她也有辦法自己從皇貴妃的宮殿裡安然無恙地走出去。
決定要投向四皇子的那一日,席向晚早就設想過自己可能身處的險境了。
正是因為她已經隱隱代替現在的席府和家人們選了站隊,才更要確保這場奪嫡之戰之中,最後獲勝的人是四皇子,而不是六皇子。
否則,她這第二輩子,不是白活了嗎?
*
宮中的悶響引起了寧端的注意。
這響聲已經離他非常之近了,他略一皺眉便翻身下馬,和在禦書房前的大太監點了頭,不經通報便直接進了裡頭。
永惠帝似乎倦極了的模樣,撐著額頭倚在案上,“都安排好了?”
“萬無一失。”
永惠帝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他合著眼睛像是思考了一會兒彆的什麼事情,才再度開口問道,“老四呢?”
“四皇子在仁和門外待命。”
那是從禦書房退走時,大批人馬離開最近的地點。換句話說,四皇子已經領人在守株待兔了。
“老六動手了?”永惠帝又問。
“動手了。”寧端的答案仍然簡潔。
等到心中早就明了的回答,永惠帝卻深深歎了口氣,“寧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為何朕卻覺得這麼累呢?”
寧端眼也不抬,“陛下還有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