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姝好不容易走進了席向晚跟前,臉上浮現出個笑容, “席大姑娘……”她正說著, 腳下一個磕絆,身子一晃, 眼看著就要向席向晚身上摔去。
可席向晚更早一步地站起身, 扶住了易姝的身體, 擔憂道, “殿下腳下小心一些。”
原本席向晚跪坐著, 易姝站著, 酒才能剛剛好順手地往她身上倒過去,可席向晚這一下子站了起來,易姝頓時有些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才好。
可留給易姝的反應時間太短, 她沒時間細想, 隻能在這幾乎等同於零的縫隙裡哎呦一些, 裝作真扭了腳的模樣倒了下去, 將全部的身體重量都壓在席向晚身上往麵前的菜肴和碗碟上倒去。
就算這些碗碟不被打碎,至少也能讓席向晚的衣服被染得不能見人!
席向晚啼笑皆非:這位六公主和席卿姿實在是有些相似了, 就連害人的手段,也顯得過於青澀。該說是皇貴妃隻顧著調-教六皇子, 卻忽視了六公主嗎?
在易姝有意識地將重量倚靠過來的時候, 席向晚也輕呼一聲, 彎腰擰眉按了按自己的腿, 麵上有些羞窘,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這是跪坐久了, 剛起身站不住。
可易姝這時候已經失了重心,想要再變姿勢也晚了,隻能無措地瞪大眼睛往席存林和王氏麵前的桌子上倒去,伸手慌亂地想抓住什麼屏障,從指縫裡留下的卻隻是虛無的空氣。
嘩啦一聲,易姝重重摔倒在滿桌的碗碟當中,還打翻了酒水,稀裡嘩啦濺了一身,新作的宮裝也根本再見不了人了。
“殿下!”席存林被嚇得立刻起身側了開去,不敢受易姝這一記大禮。
王氏也小聲驚呼著離開原位,下意識地躲在了席存林的身側。
席向晚也跌在了案幾另一頭,她驚詫地望著一身狼狽的易姝,顧不得自己的腿腳又痛又麻,伸手就要去將易姝扶起,“殿下,您有沒有傷著?”
易姝腦子裡這一會兒全是懵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什麼,也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麼模樣——油膩的湯水已經沾在了她的皮膚上,似乎還在順著衣領往裡麵流去。
她怎麼會在這麼多人麵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還偏偏是在樊子期的麵前……!
見到席向晚一臉虛偽地朝自己伸手,易姝想也不想地用上全力將她的手啪一聲打了開去,“滾開!!”
朝陽殿裡一時靜悄悄得好像沒人敢多呼吸一口氣。
“夠了。”永惠帝的臉也微微沉了下來,他微慍道,“小六醉了,送她回去。”
女官宮人們忙不迭地迎著上前,七手八腳地將易姝從地上扶起來,快速離開了朝陽殿。接著又有另一批宮人上前將地上被打翻的殘羹打掃乾淨,重新換了新的碗碟上,不過也是就半刻鐘的功夫。
可殿中原來和和氣氣熱熱鬨鬨的氣氛,卻是在易姝這一鬨之後再也回不去了。
群臣提心吊膽地在朝陽殿中又陪了一會兒,才聽見永惠帝開口道,“……朕有些乏了,諸位愛卿回去歇息吧。”
他的聲音裡喜怒不明,但確實是準許眾人離開的意思,讓許多氣都快喘不上來的官員和婦人們鬆了口氣。
席向晚望著杯中茶,知道這個時候,這一晚上的好戲才終於要拉開帷幕了。
“聖上。”果然,皇貴妃開口道,“席府姑娘的衣裙方才似乎弄臟了一些,就這樣回去太委屈姑娘家了,既是小六惹的禍,我那有新做好的衣裳,讓她去我宮裡換了之後再出宮,聖上看,可好?”
寧端不自覺地握緊了拳,又克製著自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放開。
永惠帝似乎真的是疲倦了,擺擺手算是同意,起身便讓大太監扶著自己離開。
席存林王氏連忙稱謝。
皇貴妃跟著起身,笑著喚席向晚道,“席府姑娘,過來吧。武晉侯和夫人便在暖閣中稍候一會兒,我很快將你們的女兒好好地送回來。”
席向晚心中微微冷笑。
皇貴妃覺得留她一人不夠,還想再將她的父母也留在宮中?想得倒美。
她正要開口為父母尋理由,就聽嵩陽長公主開口道,“這點小事,讓寧端去安排倒是大材小用了。”
皇貴妃微微一怔,掩飾似的用帕子按住嘴角,“長公主說得對,是我健忘了。方才聖上說了,讓副都禦使送武晉侯一家人回去的——那就勞煩副都禦使了。”
寧端應了個是。
席向晚安心了下來,她起身朝長公主和皇貴妃行了禮,跟在皇貴妃的身後緩步離開,將父母留在朝陽殿中也沒有一絲多餘的不安。
寧端定會將她的父母安全送出宮去的,她不必擔心。
如果不是知道皇貴妃今晚會全力支持她的兒子逼宮奪位,又或者席向晚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可能還真會被皇貴妃的外表給欺騙,以為她是個極好相處的婦人。
——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