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皇後去世之後升為尊貴的皇貴妃,又兒女雙全、深得帝心的,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是個普通人。
席向晚跟著皇貴妃一路回到她居住的宮殿裡,目不斜視,隻在清掃過落雪的宮中走得有些艱難。
實在是太冷了,她又不能上皇貴妃的步輦,隻得和周圍的宮人一樣走了一刻多鐘才到她宮中。
皇貴妃下了步輦,親切地招呼席向晚,“原是我做了要給姝兒的衣服,還沒來得及著人給她送去,我看你們身量相近,應當能穿下,隻要你不覺得埋汰就好。”
席向晚實在隻是裙角被染了一小塊而已,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來,皇貴妃將她帶走不過是個借口,這點席向晚心中也很清楚。
隻是當時形勢比人強,她不能拒絕,寧端也不能替她拒絕。
皇帝自然可以開口駁斥,但他選擇不動草驚蛇,而以默認的態度將席向晚送入了皇貴妃的手中。
想到這裡,席向晚心中微冷。
永惠帝如此,難怪他的兒子也個個對他沒有父子親情留存。
皇貴妃的宮中暖得和方才朝陽殿裡一樣,地龍燒得極旺,讓方才在外頭跋涉好一會兒的席向晚稍稍暖了手腳,她看著皇貴妃著人拿來的衣裙,從中挑了一套素淨又最不容易出錯的,由女官引著去後頭換上了。
結果換了衣服還不算數,女官又將她按在鏡子前,將紋絲不亂的頭發拆開又梳了一遍,才將她送出去。
皇貴妃卻沒有更換衣服,穿的還是那一套鑲金邊、正好符合她品級的宮裝,見到席向晚出來,她笑著稱讚道,“真是衣服也看人,穿在你身上,什麼衣服都好看。”
“娘娘謬讚了。”席向晚躬身回道。
“姑娘家,文文靜靜的多好。”皇貴妃似乎有些感慨,她指指下方的椅子,道,“姝兒卻沒你這麼貼心,總是坐不住往外跑,也不能陪著我說說話,也都是我給慣的,聖上說過幾次,她也改不了這老毛病。”
皇貴妃話裡意思很明確了:我女兒就這脾氣,我慣的,永惠帝也放任,你就打碎門牙往嘴裡咽吧。
席向晚權當聽不懂,也好似沒看見皇貴妃的動作似的,福身道,“謝娘娘賞賜的衣服,小女該回去了,家中父親母親想必等許久了。”
皇貴妃笑起來,她的護甲輕輕地敲擊著一旁案幾,“坐下吧,我許久沒見這麼水靈靈的姑娘了,還想留你再陪我聊會兒,武晉侯不會在意的。”
確實不會放她走。
席向晚抬了抬眼,安靜應下,“是,娘娘。”
被寧端帶著離開朝陽殿的席存林和王氏卻壓根沒進暖閣——或者說,他們走了條和群臣相反的道路,來往時兩邊隻有紛紛避讓的宮人,可走著走著,突然來了好幾名身著甲胄的禁衛軍向寧端行禮,“大人。”
“將武晉侯與夫人妥當護送出宮。”寧端點頭,言簡意賅,“儘快。”
“是,大人。”
王氏尚且有些不明所以,席存林卻皺起了眉,察覺到了不對,他上前兩步擋住了要轉身離開的寧端,“副都禦使,我的女兒……”
“她不會有事。”寧端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讓她出任何事。”
“我要等她一起走。”席存林堅定道。
寧端聞言看他,麵上略帶了冷意,“侯爺和夫人能走,那是她換來的機會。不走,就白費了她的心意。”
“……!”席存林握緊拳頭,不甘道,“發生什麼事了?”
“侯爺隻需回府等著。”寧端淡淡道,“明日大慶的太陽升起時,我必定完璧歸趙。”
他說完便不再停留,騎上禁衛軍帶來的馬轉身疾馳離開。
“武晉侯,請。”麵前禁衛軍冷硬道。
席存林深吸一口氣,攬著驚慌的王氏快步往前走去,越想寧端的最後一句話越是驚心。
大慶的太陽?難不成還能是……彆國的太陽嗎?
有禁衛軍在旁護著,又一路走的是偏暗的走道,席存林和王氏順利地離開了皇宮。在跨出最後一步時,他看見席府的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這是全都安排好的。
將王氏先送上馬車後,席存林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皇城,最後一咬牙也跨了上去,對車夫道,“去王家!”
車夫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揚鞭催著馬兒跑出不過十幾步的距離,突地聽見後頭的皇宮裡傳來了一聲悶響,好像是什麼巨大的東西砸在了地上似的。
席存林的心,都跟著這巨響一起狠狠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