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元清深吸了口氣,最後還是下了決定——他沒直接從來時路掉頭回去, 而是翻身像是鷂子似的上了身旁院子的牆, 飛簷走壁地借了不知道誰的地盤換了個方向, 繞著路小心地前往銀環的院子。
他行走得很小心,生怕被樊子期身旁那武功摸不清深淺的弟弟發現蹤跡, 若是被人發現,恐怕立刻會被當成青天白日就想要入室行竊的小偷。
小心翼翼悄無聲息地爬過三個院子之後,席元清又再度看見了樊子期的馬車。
樊子期仍然立在馬車邊上,樊承洲也站在他身邊,這讓席元清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小心地伏低身子,確認這個地方既不容易被發現, 又正好能同時看見樊子期和另一頭的院子, 便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樊子期似乎和身旁的樊承洲說了兩句話,見樊承洲搖頭之後, 便笑了笑。
即便同是男人,席元清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樊子期這種長相是最招惹年輕姑娘們喜歡的。可樊子期剛才這一笑, 卻不知道怎麼的令席元清有些背脊發涼。
樊子期再度轉過頭去, 像是要用眼睛從四平巷中找出些什麼來似的, 但最終還是沒有行動, 擺擺手便重新上了馬車, 緩緩裡去。
樊承洲卻沒有和他一樣進馬車的車廂,而是回過頭, 意味深長地往席元清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剛剛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完的席元清險些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發現我了!
可樊承洲終歸什麼也沒做, 看完這一眼之後,他就像個沒事人似的背著手踱步走了。
等看不見樊子期的馬車,也看不見樊承洲的背景之後,席元清才慢吞吞地從牆上站了起來,隨手拍去身上的枯枝樹葉,有些那門:難道那一眼,是他感覺錯了?
可他沒再多想,再三檢查過周圍之後,便飛快趕去了銀環的院子裡,連門都沒敲,翻牆和周圍的人打了招呼後直接爬進去的,讓院中三人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正在刷鍋的盧蘭蘭,差點把一鍋水都潑到席元清身上去,還是銀環先看清了有些狼狽的來人才阻止了他。
見到三人都一幅沒有被驚動的樣子,席元清鬆了口氣。
銀環上前道,“僉事大人有事需要我隨您去辦嗎?”
“沒有。”席元清因著昨日剛被席向晚戳穿自己那點小心思,見到銀環的時候仍然有些尷尬,下意識扭開臉輕咳一聲,“這幾日不要出門,我剛剛在外頭見到樊家的人了。”
“好。”銀環心中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十分危險,也不多問什麼,輕輕點了點頭,“多謝您提醒。”
“如果有什麼需要購置的話,就讓蘭蘭和念好去。”席元清說到這裡,自己皺了皺眉,又改口,“罷了,你們三個都不要出門,讓都察院的人裝成鄰居的模樣每天給你們送些,等去苕溪的人回來,一切塵埃落定無法更改時再說。”
“好。”銀環還是溫溫柔柔地應了他同一個字。
叮囑完了這兩句,席元清叉著腰,想到自己是翻牆進來的,有些尷尬,“我怕樊家的人發現我,所以沒敢從正門進來,打擾你們了,這就走。”
銀環笑了一下,她將頰邊落下的一綹碎發夾到而後,“大人路上小心一些。”
席元清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上,輕咳一聲,胡亂點點頭便轉身上牆離開,功夫底子那麼好的人,差點在牆頭上滑了一跤,背影看起來好不狼狽。
盧蘭蘭這時候才湊到銀環邊上,探頭探腦道,“姐姐,席大人來說什麼呀?”
“說是這幾日不要外出,都察院的人會給咱們送需要的東西來的。”銀環摸了摸盧蘭蘭的頭,又對念好道,“咱們這段時間是該小心著過了,最是容易風吹草動的時候。”
念好點點頭,“我知道了。”
盧蘭蘭卻還沒說完,她抱著銀環的胳膊道,“姐姐,席大人他喜歡你,但為什麼你總是不多留他一會兒啊?”
席元清要是知道自己連個十歲的小丫頭都瞞不過,恐怕能一頭在樹上撞死。
他風流倜儻的時候,身邊能有十個八個紅顏知己,人人都知道他的心沒吊在其中任何一個姑娘身上,偏偏碰見銀環的時候,就再也風流倜儻不起來了。
銀環卻神情淡定道,“我是罪人,又是宮裡頭出來的老姑娘,怎麼好耽擱前程似錦的席大人?這樣的話,你不要再說了,知道嗎?”
盧蘭蘭卻不服氣道,“席大人認識姐姐的時候,就知道你是什麼人了啊!”她鬆開銀環,跑去找念好尋求認同,“念好姐姐,你說是不是?”
念好卻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自己被毀了的那半邊臉,勉強笑道,“或許……若是不能在一起,還是不見、不愛、不在一起的好。”
銀環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念好,知道她必然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席向晚特意將她們三人安排在一起住在這個院子裡,本身就說明了她們三人之間必然是有什麼共通之處的——比如說,都牽扯到了朱家,抑或朱家背後更龐大的力量。
但銀環在宮中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什麼話能問,什麼話不能問,便一直善解人意地保持了沉默,像是沒事人一樣地日日和念好相處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