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背後的人是誰, 又為何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將這樣模棱兩可的畫流傳出來,席向晚都不能放任這人在背後興風作浪。
美人圖一事可大可小, 但若是這次放縱不究了,誰知道背後的人、乃至於其他人會不會以為席府就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了?
“書畫的事兒, 在雲水畫苑中討論最多了,不如我去雲水畫苑四處打探問問?”翠羽提議道。
“去得。”席向晚點點頭, “不過我和你一道去。”
雲水畫苑是畫師和好畫之人最喜歡流連的場所, 也是新人畫師最容易一夜成名的地方, 任何與畫相關的風潮都不可能在此處被人錯過。
近日剛剛流行起來的那副美人圖就立刻成為了畫苑中眾人的談論中心。
這畫實在是隻要你有銀子,四處都可以買得到,這日來到畫苑中的畫師中不少人手中都拿著一卷, 互相談論著畫中的細節。
有人稱讚, “雖說畫技仍顯稚嫩, 但畫中人確實是傾城無雙!”
還有前兩個月就一直在雲水畫苑的人不屑道, “這幅畫還是太粗製濫造了些,畢竟是一口氣做了上百幅在外頭流傳叫賣的,和元月裡季廣陵拿出來的那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有上個月就聽了季廣陵開講壇的畫師便點頭附和道, “確實,季講師拿出給眾人鑒賞的那一幅,雖不知道畫中人是誰, 筆觸神韻卻已經遠遠超過這一幅, 見過之人便知道高下立現, 還說什麼‘汴京城第一美人的畫像’, 真讓席府聽去, 恐怕大牙都要給人笑掉了!”
“這還不夠美?”稱讚那方便不服了,“你們平日裡見的都是喝著露水在天上飄的仙女不成?”
“那是你們沒見識,彆怪彆人眼界高。”有個穿金戴玉的貴公子輕嗤一聲,稚嫩的下巴幾乎要仰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哪家黑心商家拿這畫還冒充席大姑娘,我要是她,看見你們這樣指鹿為馬,就先……”
“先如何?”有人在後頭輕笑著問道。
“就先……”貴公子洋洋得意地回過頭去,才從嘴邊吐出的話被他自己給咽了回去,“席……”
席向晚豎起手指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的不是美人圖的事嗎?”
這貴公子正是曾經在宮宴上見過席向晚、又恰巧趕了雲水畫苑元月裡講壇的人,不想自己為席向晚說兩句話居然被她給撞了個正著,耳朵麵孔都快燒起來了,哪裡還有之前的囂張跋扈。他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找回了思緒,“席大姑娘肯定也懶得理會這種沒有來由的風言風語!”
“這倒是。”有人忍不住稱讚道,“這位姑娘,來雲水畫苑可是想尋人作畫留念?”
雲水畫苑中常有年輕貌美的姑娘少婦徘徊其中,想要尋找畫師為自己作畫,有的是想將自己年輕時的模樣臨下來,有的卻隻是想著一畫成名。
畫師們本就愛美,見到美人時也樂意潑墨作畫,隻把席向晚也當作了來求畫的,才有此一問。
席向晚笑著擺手道,“隻是來尋人的,各位請繼續談論丹青吧。”
“這位姑娘來尋的不知道是哪位?”緊跟著又有人搭話。
“姚三公子,借一步說話吧。”席向晚望向麵前仍舊紅彤彤的那位小公子,含笑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姚三公子稚嫩的臉上更紅了,他展開手中折扇遮住下半張臉,清了清喉嚨才故作鎮定道,“姑娘這邊請。”
在眾人豔羨的眼神中,姚三公子跟在席向晚的身後走向了洗筆池的一角。
遠離眾人耳目之後,姚三公子才低聲問道,“席大姑娘怎會來雲水畫苑?可是為了那幅如今傳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訛稱是你的那幅畫?”
“正是。”席向晚頷首道,“來畫苑中也並非是特意要尋你,隻是想著能不能碰見在這方麵了解多一些的人,姚家正好是其中的佼佼者。”
酒香也怕巷子深,哪怕是季廣陵這般天賦畫技,也是搭上了姚家這條大家的船之後才聲名鵲起的。
席向晚和這個姚家素來沒有太多交集,上一次聽見他們的名字,還是因為姚家的嫡長孫從醉韻樓裡邊將詩瀾給贖走時聽了那麼一耳朵。
而剛剛正巧撞上的這位才十三歲的姚三公子,就是那位嫡長孫的親生弟弟,在姚家的孫輩中排行第三,若是算一算關係,季廣陵算是他的小姑父,隻不過是入贅的。
聽見席向晚誇讚姚家,姚三公子的耳朵又紅了一些,他握著拳頭第二次清了嗓子,一臉正色,“席大姑娘這就問對人了。丹青我雖不太擅長,但在家中人耳濡目染之下還是了解一些的,大姑娘有什麼疑問,請儘管說,我若是知道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席向晚看他這幅硬裝大人的模樣覺得有趣,又捧了他一句,“我聽人說過,季廣陵先生在姚家的孫輩中盛讚過隻有姚三公子一人,‘不太擅長’這說辭可是過於謙虛了。”
姚三公子下意識地揚起了驕傲的下巴,“父親說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年紀尚小,更是不能自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總有比我更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