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當然知道等酒宴結束將會是許久之後的事情, 她進了洞房之後便讓翠羽和碧蘭守在門口,自己悄悄將那握了一路的蘋果給吃了填肚子。
反正這東西也就是象征平平安安一路的, 路都走完了, 該吃還是得吃。
隻不過席向晚胃口再小也不是一個蘋果能填得飽的, 她坐了會兒便將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點心盒子上。
既然那裡頭都是她愛吃的東西,那必然也是專門為了她準備的吧?
這樣想著,席向晚輕手輕腳地將蓋頭掀起一半掛到鳳冠頂上, 小口卻快速地吃了好幾塊, 方才覺得肚子裡好受了些,又將蓋頭改了回去乖巧地坐好了。
桌上還放著一壺酒, 那是早已替新人準備好的合巹酒, 席向晚打開蓋子聞了一口便覺得醉了一半, 皺著鼻子放了回去, 心道也不知道自家兄長們會不會又不知分寸給寧端灌了酒下去。
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碧蘭敲門進來說寧端來了的時候, 席向晚一開始還沒聞到酒氣,反倒是好聞的皂角香氣,才意識到這人酒宴完了之後竟然還去沐浴了。
可寧端進了屋子裡, 好一會兒沒說話,席向晚隻聽見翠羽幾人離開的腳步聲, 不由得往門口看了一眼。
緊接著是輕輕的金屬碰撞聲,席向晚側耳聽出那是李媽媽剛才取來的如意稱,便仰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我。”寧端低聲道。
席向晚下意識偏了偏頭, 從他向來果決利落的聲音裡聽出兩分凝滯, 笑道, “我知道。”
寧端這才慢慢靠近她身旁,用如意稱將蓋頭挑了起來,席向晚的麵容便自下而上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盈盈帶笑,比美人圖不知道靈動飄逸到哪裡去。
她平日裡不怎麼妝點自己便已經美極,盛裝之下又多出幾分往日鮮少見到的明豔和張揚,令腦中仍留存著醉意的寧端目眩神迷。
席向晚含笑看了寧端半晌,卻篤定了自己心中先前的念頭:寧端果然又喝醉了。
於是她主動伸手將寧端握著不放的如意稱抽了出來,柔聲問他,“還要再喝一杯的,隻沾沾嘴唇可好?”
寧端慢慢地點了頭,動作遲緩地看著席向晚站起身來,又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走到了桌邊,見到放在那兒的一對酒杯,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嵩陽千叮嚀萬囑咐,洞房花燭夜之前,合巹酒是一定不能忘了喝的。
寧端義不容辭將酒壺從席向晚手中奪走,隻給她的杯中倒了薄薄一層,自己倒是倒了一整杯,兩人一前一後舉起被紅線係在一起的杯子要飲下時,才發覺那綁在兩隻酒杯之間的紅繩實在是太短太短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總之兩人坐在相鄰的兩張凳子上,竟也不能同時仰頭飲酒,不得不遷就著繩子的長度往彼此靠去。
等寧端能將杯子舉到自己嘴唇邊的時候,他已經是在能數清席向晚有多少根睫毛那麼近了。
寧端在自己如同戰鼓聲的心跳中屏住氣息,將杯中美酒一口飲儘,酒氣蒸騰間神智又被磨滅了三分,張口喊席向晚的小名,“阿晚。”
席向晚比寧端先一步將酒喝完,聞言眨巴眼睛回視他,輕輕應道,“嗯。”她伸手碰了碰寧端泛著涼意的手腕,道,“你方才沐浴了?”
寧端以不輕不重的動作反握住她的手指,“不想一身酒氣來見你。”
席向晚沒掙,倚在桌子上支頤看他,燭光好似跳進了她的眼睛裡似的那麼溫柔,“合巹酒也喝過了,此後……我該改口叫夫君了。”
寧端的耳根紅了起來。但他想了想,又認真道,“你願意喊什麼便喊什麼。像從前一樣喊我的名字,也很好。”
“我原本想要遲一些再告訴你的。”席向晚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道,“不是現在,而是等樊家,西承……這一切或許現在還看不見的風險都度過了之後,再告訴你很多事情……例如,假定親這些。”
聽見假定親三個字,寧端的神智倏地被拉了回來,整個人清醒幾分。看著眼前麵染酡紅的席向晚,他突然回想起年夜那日的席向晚隻喝了一小杯幾乎沒什麼酒氣的屠蘇酒便醉了。
而今日的合巹酒聞起來可醇得很,方才流入喉嚨的時候也並不那麼和順。
席向晚卻毫無自覺地繼續往下說著,“可你看,你總是這麼擔心,一來二去,反倒好像我被你拿捏了似的。我活了這麼多年,總覺得這時候先低頭有些不甘……”
寧端邊心道你不就活了十五年,邊彎腰直接將席向晚從凳子上輕鬆地抱了起來。
席向晚顯然有些迷糊了,她一騰空便動作極為自然地伸手去摟寧端的脖頸,邊追問道,“……你在聽沒有?”
“聽著。”寧端三兩步將席向晚放到床上,伸手想將她頭頂巧奪天工綴滿珠玉的鳳冠摘下,卻不得要領,不得不稍稍抬高聲音叫了翠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