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寧端拿的主意,王虎很快冷靜下來,帶著數條命令而去。
席向晚很快便從歸來的寧端口中得知了一切,怔忡了片刻。
她上輩子跟樊子期鬥了五年,在最後得勝之前卻也沒能讓這人受傷,不想這輩子樊子期一個逃亡,就在途中將自己折騰成了半身不遂。
“你說得對。”她回過神來後輕輕歎道,“對樊子期來說,自己成了個殘廢的事情恐怕是絕不能接受的。他這個人心高氣傲,自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毀掉,甚至見不得承洲比他過得好,如今再也不能憑著自己的雙腿走路,對他來說或許比死還難受。”
但樊子期是不會自殺的,他隻會將所有的憤怒和怨氣都發泄到寧端和宣武帝的身上。
——或許要打仗了。
席向晚腦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西承的內亂還沒有結束,如今大慶自己恐怕也有內亂要平。
她垂眸細想了一會兒,突然道,“就怕東蜀這個時候突然插手其中。”
東蜀和大慶向來是死敵,東蜀又和樊家眾多牽連,在大慶國內動了這麼多手腳,若是樊家和東蜀聯手,恐怕對宣武帝來說,麻煩還要多上一倍。
另一方麵,樊家若是鐵了心要反,又不知道一路上多少生靈塗炭。
“陛下早日已拜訪過王老將軍。”寧端淡淡道,“你的兩位舅舅都要調到漠北待一陣子了。”
席向晚的舅舅王長鳴和王長期在上次被誣陷入獄之後,雖然官複原職,但卻都默契地將手中的權力交了出去,各自當了半個閒人,以避鋒芒。
可聽寧端這句話的說法,恐怕王家又要重新崛起了。
漠北是大慶和東蜀之間的最後防線,席元清原本也在那處供職,有王家兩位參將坐鎮,確實能放心不少。
想到自家幾位兄長也在最近紛紛被重用,席向晚挑挑眉毛,半開玩笑道,“陛下是真要扶植席府和王家?”
“能者登高位。”寧端倒不覺得這全然是宣武帝的私心。
王家確實多的是能帶兵打仗的好手,就連幾個十幾歲的少年也都在各自營中嶄露頭角;席向晚的三名兄長更是各有各的長處,寧端和三人都共事過,知道他們被培養得不錯。
如今科舉出事,宣武帝手中缺人用,比起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自然不如提拔已經和寧端成親的席向晚那頭娘家人。
這日用完了晚飯,寧端去書房處理公務,鬼使神差地又摸了摸桌底下藏得好好的暗盒。
席向晚什麼都沒提,卻又似乎將一切都攤開來和他說了個明白。
寧端的手指在暗盒的機關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將其打開,遵守了自己對自己做下的承諾。
除非席向晚離開,否則他不會再打開這處“念想”了。
他卻不知道第二日席向晚又出門去了第二次四平巷,在常去的百年糕點鋪買了些吃食,又從老板娘手中多接了個長條的盒子過來。
翠羽瞅了好幾眼,沒猜到盒子裡麵放的是什麼。
她旁敲側擊問了一路,仍然和昨日一樣沒從席向晚口中得到任何口風,隻得懨懨地跟著席向晚回府去了書房裡頭,難以置信地睜著眼睛被席向晚含笑關在了書房外麵。
席向晚將翠羽的視線完全隔絕之後,才走到桌邊琢磨了一會兒昨日錢管家打開暗盒的部分。
樊家也有不少機關,她對這些倒是本就熟悉的,試了三兩下便將暗盒重新搗鼓了出來,裡麵的東西原封未動,想來是寧端知道自己暴露後便不好意思再度打開它了。
席向晚笑了笑,將手中盒子放到桌上,又耐心將二十三幅畫都從暗盒裡一一取出來,隻留下裡頭的荷包、牡丹花燈、還有一支桃花簪。
她仔細地將這三樣物什從左到右一字排開,從袖中取出一隻出嫁前親手繡好的並蒂蓮荷包,同先前那隻鴛鴦的放到一起。
而後是寧端第一次送來給她傳信的桃花簪,上頭刻著“偏門”二字,是約她在偏門相見的。
最後,是被裝在盒子裡,今日才帶回來的桃枝燈。
這燈做得精巧,下頭用曬乾的樹杈做成桃枝模樣,隻有龍眼大小的粉色花燈固定在枝條上,遠看就像是桃枝上盛開的桃花。
席向晚噙著笑將桃枝燈和那盞寧端悄悄從上元燈會帶回來的牡丹花燈並排放好,而後才將那二十三幅畫一一放了回去。
她知道,寧端恐怕是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來看他這些念想了,那什麼時候能發現這些她悄悄放進去的小玩意兒,也就隻好看天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