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端失蹤了足足六天, 這六天裡,宣武帝也提著一口氣從頭到尾沒敢放下過。
他信任寧端的能力, 但同時也知道樊家的能耐,兩相比較之下竟是勢均力敵, 在汴京皇宮裡一步也不能離開的九五之尊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
好在寧端行蹤消失後的第七日,海濱總督的信送到了他手中,說的是援軍已經抵達海濱, 宣武帝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又疑惑地將這封簡單的戰報仔仔細細看了兩遍, 確認其中沒有提到寧端的名字。
他思來想去,還是沒有隱瞞席向晚, 直接叫內侍抄了一份一模一樣的送去了寧府。
席向晚從錢管家手中取到這封戰報時,臉上淡得幾近沒有表情, 就像是在外人麵前的寧端一般。
錢管家小心翼翼觀察了一眼女主人的表情,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揮手將房間裡的下人也一道喊走了。
席向晚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會兒信函的封口,沒怎麼猶豫就將其拆開了,上頭的火漆是宣武帝的私印, 她自然認得。消息既然是從宮中來,那就絕對不會是假的。
她將其中薄薄的一頁紙抖開,視線迅速從頭劃到尾端速讀了一遍, 而後才微微皺起眉細念了第二遍。
樊承洲的聲音從她屋頂上傳了過來, “難道不是好消息?”
“說不上好, 也說不上壞。”席向晚端詳著戰報上的字句, 慢慢道,“寧端仍舊下落不明,但關於他的行蹤,不論好歹吉凶,這封戰報裡總應該提上一句的,全程避而不談,反倒令人奇怪。”
樊承洲翻身坐到屋簷邊上,兩條長腿掛下來,他懶洋洋往後躺倒,雙手枕著腦袋道,“但若是寧端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邊的人應該早就亂了分寸吧?”
席向晚笑了笑,她同樊承洲向來是話很投機的,“正是。”
如果寧端真有了什麼好歹,或一直生死未卜,那海濱總督是必定會提上一兩句,向宣武帝求助的。他一句也不提,反倒是從側麵印證了寧端還活著。
隻從這封戰報的內容來看,要麼抵達海濱的援軍就是由寧端帶領的,要麼寧端已經因為彆的原因而去了其他的地方,不方便在這一封戰報中提及。
這兩者之間,席向晚更偏向後邊一種可能性——如果是前者,寧端不會不給她寫封家書說明情況,叫她白白擔心這麼多日。
嶺南畢竟離汴京太遠了,一想到寧端或許在離自己十幾日遠的地方碰見了不可抗力的意外,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頭有些凝重。
太危險了。她整夜整夜的夢裡出現的都是寧端,生怕他受傷吃苦。
樊承洲半晌沒聽見動靜,翻身起來不確定地往底下看了看,見席向晚仍然拿著那封宮中來的密信,嘖了一聲,道,“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嶺南?”
“那豈不是讓他更放不下心來?”席向晚頭也不回,“我要他能全心全意保護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需因為任何累贅而分心,因而才更不能跟在他身邊。”
樊承洲動了動嘴唇,正在想著如何安慰席向晚,就聽她接著說了下去。
“而且,汴京城中還有事情等著我去做。”她動作極慢地將那密信折了起來又收回信封裡,站起身對樊承洲道,“在院子裡無聊麼?過幾日我們就能出門走一走了。”
“去哪裡?”樊承洲頓時精神一震,他原來還以為保護席向晚是個多艱苦的活,結果這麼多天來風平浪靜連個上房揭瓦的小毛賊都沒有,簡直是大材小用!
席向晚笑而不語,沒有將答案直接告訴他。
究竟去哪裡,就連現在的席向晚都還不知道。
像是要和南北交戰的凝重氣氛交相呼應似的,入了梅雨季節的汴京城裡也下起了連日不絕的牛毛細雨。
整個汴京城的天都是灰蒙蒙的,連一絲陽光也少見。
這樣的天氣影響下,在兩座行宮中排查暗道密室的進度愈發緩慢起來。
在等到寶藏的好消息之前,宣武帝和席向晚前後腳最先收到的卻是始料不及的壞消息——海濱總督被殺,兵權易手之後,海濱立刻對樊家大開方便之門,樊家原本和海濱相互牽製的第二批軍隊浩浩蕩蕩拔營而起,急行軍去追了前頭的第一批大軍。
根據斥候的回報粗略一算,竟有足足二十萬軍隊,已經遠遠超出任何異姓王的私軍規格,更能看得出樊家究竟在暗中準備得有多久。
宣武帝原本還想著沿途各州的軍隊能一一阻攔樊家軍隊,誰想到樊家軍一連過了三個州,不僅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甚至還從這三個州獲取了不少糧草補給,完全不必再倚靠在苕溪的那處糧倉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