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 當日在烏篷船中喬裝打扮成船夫的刺客被大理寺衙役抓獲。
深夜,裴君慎回府,提著滿滿一食盒的東、西市美食來到了靜思院。
娘子已經三天沒理他了。
仲老說娘子許是受驚過度, 神思未定, 所以才鬱鬱寡歡, 不願開口說話。
可前日、昨日, 崔大夫人、崔伯安、崔仲安、沈姝、荀女醫和荀小滿他們來看她時, 她分明與他們有說有笑, 麵上沒有半點“受驚過府, 鬱鬱寡歡”的模樣。
很顯然,娘子隻是不願理他。
裴君慎緝凶的同時順便反思了兩日,定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做錯事得罪了娘子, 否則無緣無故的, 娘子不會對他生這麼大的氣。
隻是到底怎麼得罪的,裴君慎卻百思不得其解。
臥房外,簪秋和翠梅正在守夜,瞧見裴君慎,二人垂首行禮:“姑爺。”
裴君慎頷首, 輕輕推開房門,提著食盒走進了屋中。
屋內,聽見房外傳來的“姑爺”二字, 崔英飛快扯過衾被蒙住了腦袋。
每次看見裴君慎, 她就會想起自己隻差半步的回家路, 而一想起來會她就忍不住生氣,實在無法心情平和的與他說話。
裴君慎提著食盒走到床頭,垂眸瞧了眼衾被邊角處尚未平息的起伏,便知娘子又在躲他。
他頓了頓, 沒說話,隻是轉身折回坐塌,打開食盒,將一道又一道香氣撲鼻的菜肴端了出來。
房間裡瞬間縈繞起誘人的香氣,哪怕崔英蒙著被子,也沒能擋住那香氣鑽入鼻腔,好香!
與此同時,裴君慎充滿誘惑力的聲音響起,“娘子,這份朱家鋪子的奶釀魚湯,是我去找了崔伯安出麵,店家才答應給我們做一份素的,你當真不想嘗嘗?”
“……”崔英躲在被子下深深吸氣,用了好大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食欲,沒出聲。
裴君慎並不意外,走到床邊繼續說道:“行刺我們的幕後凶手找到了,娘子還記得兩年前你初入長安時遇到的劫匪嗎?其幕後主使亦是此人,娘子可好奇此人是誰?”
“是誰?”崔英倏地掀開被子,露出一張悶得紅撲撲的臉。
難道船上遇見的那群黑衣人的目標是“她”?
裴君慎卻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定定看著崔英的眼睛,目露哀怨:“娘子終於肯與我說話了?”
崔英:“……快說是誰,不然以後都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說。”裴君慎說著垂眸,動作溫柔地握住她的雙手:“但是娘子,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即便聽見這人的名字,你也無需害怕知道嗎?”
崔英聽見他說的話有些迷糊,但還是點頭道:“你放心,我不害怕。”
裴君慎目光認真地在她臉上巡視了一遭,確認她所言非虛,才望著她的眼睛沉聲:“此人,是薑明。”
崔英眉心瞬間擰緊:“薑明?可是他們不是已經……”全都死了嗎?
後麵的話她並未說出口,但裴君慎已然明白她的意思,解釋道:“當年薑後事敗,其兄薑維自知薑氏一門難逃一死,便在太上皇的人馬抵達薑府之前自己放了把大火。”
“大火將一切都燒成灰燼,屍骨亦麵目全非,無從分辨,當時的仵作隻能從屍骨上的遺物來分辨死者是誰,有所錯漏也在所難免。”
崔英聽罷點了點頭,但眼睛裡顯然還藏著疑問,隻是她覺得自己心中那份疑惑不宜說出口,就沒再追問。
裴君慎卻看得分明,接著說道:“對聖上和太上皇而言,薑家是否有人活著並不重要。”
崔英明白了,沒有了薑皇後和永樂公主,薑家的人便構不成什麼威脅。
即便有人僥幸逃脫,也隻能隱姓埋名一輩子躲躲藏藏的活著。
可當年薑家之事與裴君慎根本沒關係,薑明即便想要報仇,也不該從他下手。
除非……除非薑明的目標是她,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崔英想起一件事,忽然抬眸,急切道:“夫君,你可否幫我問他一件事?”
裴君慎料到她想問什麼,聞言輕輕點頭道:“是他,我問過了。”
崔英:“難怪父親和大伯一直尋不到他的蹤跡……”
當年傷了“崔英”又害她落水的人原來是薑明,一個所有人都以為已經死了的人,所以崔霽和崔霖才會遲遲尋不到傷害“她”的凶手。
困擾她多年的問題終於得到解答。
*
因為食盒中一層又一層的美食和裴君慎帶來的重要情報,這晚之後,裴君慎和崔英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
可也僅限於言語交流,若是裴君慎想要親一親自家娘子,那麼必定會遭到嚴詞拒絕。
於是接下來幾日,裴君慎又想了許多法子哄人,隻是效果甚微,幾近於無。
臘月十二,在外遊曆小半年的司無明不知為何回了京。
聽到崔英受傷養病的消息,他與司伯剛進家門就又駕著馬車來了裴府探望。
彼時夜已深,司無明並未在裴府多留,確認崔英無礙後便向二人請辭。
裴君慎卻想讓司無明為崔英推算一卦。
他從前其實不太信這些,可是娘子這兩年總是遇到危險,且每回都是九死一生的險境,裴君慎實在不想再讓娘子受苦。
所以……如今他是“寧可信其有”。
司無明聽見請求,答應的很爽快:“好,明日一早,我讓司伯將推演所得送到府上。”
若是在他當初剛失明之際,裴兄向他提出這種要求,他或許會拒絕。
但如今他的心境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這半年來在外遊曆,他遇見一同好之人,與其交流切磋之後他的推演之術亦有所精進。
司無明手上有裴君慎和崔英二人的八字,當年他們成親的良辰吉日便是由他擇定。
回府後,他讓司伯從書房箱匣中取出二人的生辰八字,念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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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崔英早早醒來。